VIPa-7 第 8 場 — 1974 | 心無罣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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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動力曆法﹕2019 年 3 月 16 日下午 7 時開始原爲 花，從 9 時起轉爲 忌

國内朋友在香港的一年一聚，今年已是第五年。

去年喝罷 Giacosa，第二天我們為其中一位在午飯時慶生，於是我靈機一觸，明年何不做一場 1974，一則慶生，二來可以試試這較少開的年份。

這個年份的 Barolo 與 Barbaresco 過去喝過十來瓶，但印象特別深刻的似乎並不多，馬上能記起的有 Cappellano 取自 Vigna Rionda 的 Barolo，去年在 Cappellano 專場成爲 WOTN（見：VIPa-6 第 24 場 — Cappellano!）。翻閲名家的意見，也頗爲參差：

Antonio Galloni 打了 94-95 高分，並說：“A vintage of powerful, virile wines built on structure, the 1974s are mature but have enough pedigree to drink well for another few years if well-stored. The 1974s don't have the richness of the 1971s nor the pure power of the 1978s, but this is nevertheless a strong year of intense, burly wines.”

Angelo Gaja 卻認爲過譽了：“This vintage was celebrated as a great vintage but in fact it was a good vintage, with a large crop. It was close to 1964 but less quality. The crop was large. The harvest time was very long and lasted through November.”

Decanter 描繪當年的天氣有點像 1982：“A cold snowy winter with spring coming late. Summer was hot and dry and a mild autumn allowed the grape to ripen fully. Overall weather patterns (including summer droughts) have parallels with 1982 and the wines were similar in many respects, being fairly firm and tannic with low acidity but good, rich fruit.”

關鍵是採收季節拖得很長，所以不同的酒莊與葡萄園可能有很不同的表現。

我原來選了 8 款酒，Barolo 與 Barbaresco 各半，20 小時前開瓶，一位國内朋友臨時帶來了一瓶直接來自 Giovanni Nada 酒莊（今天叫 Ada Nada）的 Barbaresco，3 小時前才開瓶，所以我們凑齊長長久久的 9 瓶 1974：

(Sekt) Rebholz, p No Sekt 'Gold' extra brut, 2008

(Bianco) Vigneti Massa, Timorasso Costa del Vento, 2012

1. Rinaldi Francesco, Barbaresco, 1974

2. Produttori del Barbaresco, Barbaresco Rabaja Riserva, 1974

3. Pasquero-Elia Secondo, Barbaresco, 1974

4. Castello di Neive, Barbaresco Santo Stefano Riserva, 1974

4A. Giovanni Nada, Barbaresco, 1974

5. Marcarini, Barolo Brunate, 1974

6. Mascarello Bartolo, Barolo, 1974

7. Gigi Rosso, Barolo Arione, 1974

8. Conterno Giacomo, Barolo, 1974

國内的隨意行大軍近年增添了幾個第二代，當中有三位今年出席了，所以這晚遲了一個小時才正式開始，而且娃娃聲與碰杯聲不斷齊鳴齊奏，這是個熱鬧非凡的晚上。

開場的酒有兩款。

來自德國 Pfalz 地區的氣泡酒 Rebholz, p No Sekt 'Gold' extra brut, 2008 在第一回合充滿活力，與孩子一樣喧鬧，到第二回合才比較融合，發展出一些層次來，比去年好喝多了，今天的壽星便選他為三甲之一。像幾個第二代一樣，前途無量！

令我意外的是 Vigneti Massa, Timorasso Costa del Vento, 2012 竟然非常開放，我 9 個小時前已開瓶，大概有一點幫助。黃花，蜂蜜，入口有勁度，稱爲白色的 Nebbiolo 也不過分，礦物複雜度直逼德國 Riesling。到了第二回合更融合得天水一色，Timorasso 第一家的這款旗艦酒應該上任何最好乾白的榜！

跟著主角登場。

上午小試時，我蠻驚訝的發現 Barbaresco 與 Barolo 的表現很不一樣：Barbaresco 大多緊閉，有些像鋼板似的；Barolo 卻相對開放。莫非這年份像 1999 或 2010 那樣，Barbaresco 因爲早一兩個星期採收，就欠缺了那一點點陽光，令酒沒法像 Barolo 那麽完全成熟？無怪乎上面引的專家意見那麽分歧。

先説五款 Barbaresco。

第一回合有兩款狀態欠佳：

1. Rinaldi Francesco, Barbaresco, 1974 氧化似花雕，不過第二回合有比較充足的果，丹寧猶存，想是瓶底的精華之故；

3. Pasquero-Elia Secondo, Barbaresco, 1974 稍爲好一些，但塞子有浸泡久了以後發出的朽木味，香氣乏善可陳，幸好入口還有些層次感，第二回合略有起色，但始終不太起眼。

Francesco Rinaldi 過去喝過多回，狀態正常的肯定是好酒；Pasquero-Elia Secondo 今天叫 Paitin，基地在 Neive 東部的 Bricco di Neive，有渾厚、密實的風格，今天緣慳一面了。

其餘三款各有特色。

2. Produttori del Barbaresco, Barbaresco Rabaja Riserva, 1974 在第一回合硬如鋼板，依稀有那種典型的帶泥土的礦物味，高酸，看來果味還在玩捉迷藏遊戲；第二回合稍爲打開，多了玫瑰花香，也多了果，丹寧結構告訴我們他是個小伙子，有人找到些類似西班牙腌肉的帶鹹的發酵味。我猜這瓶酒再打開一點會很精彩，以前的 1967 便一試難忘。

4. Castello di Neive, Barbaresco Santo Stefano Riserva, 1974 是五款 Barbaresco 當中最乾净但也最害羞的，第一回合就以他的果味最充足，礦物味與酸度也一應俱全，不過欲言又止，到了第二回合才整合得好，很完整的酒，跟剛才的 Rabaja 一樣，需要多點時間。

今天最驚艷的是 4A. Giovanni Nada, Barbaresco, 1974，第一回合已經有很不錯的表現 — 乾花、香料，不過可能開瓶較遲，開始時不太穩定，噴發一輪後又沉下去一會，不過凴他圓潤的口感、細膩的丹寧和烟絲似的礦物味，仍然是 5 款 Barbaresco 中最開放的。第二回合一如所料融合了，有人說他很果，我覺得他最有 Barolo 骨架，再一次證明 Treiso 常常兼具 Barolo 與 Barbaresco 的趣味，Ada Nada 得到我們很多朋友的歡心正是這個原因。還有一點，這款酒似乎與今天的 Barolo 一樣開放，是否因爲他們的採收時間比較晚，很接近 Barolo 的緣故？近幾年便是如此，想當年也一樣？

前幾年我在酒莊便試過這款酒，但當時狀態不大好，我心裏想 Annalisa 的祖父可能種葡萄好過釀酒，要等到他的兒子 Giancarlo 接手後水準才大大提高。年初的 1971 令我懷疑我看錯了（見：VIPa-7 第 1 場 — 1971），今天這瓶 1974 更令我萬分慚愧，自己實在太淺陋了！他不是什麽大師，但只要老老實實的幹，好的田總會出好的酒，傳統釀酒法就是那麽「簡單」。

兩個回合先後投了票，結果都由 4A. Giovanni Nada, Barbaresco, 1974 勝出，第一回合拿了 11 票中的 10 票，第二回合也拿了 7 票，兩個回合的第二名都是 4. Castello di Neive, Barbaresco Santo Stefano Riserva, 1974。

接著由 Barolo 登場。

四款 Barolo 當中，5. Marcarini, Barolo Brunate, 1974 的顔色很淺，氣味不乾净，雖然很清楚的透著一點點香粉，入口通透而且優雅。我對 Elvio Cogno 主政的年代（1990 年以前）一直很有信心，連災年也好得驚人（見：VIPa-4 第 20 場 — 災年尋異品裏的 1965），但今天欠了點運氣，容我以後再給大家作補償。

幸好大家期待的 6. Mascarello Bartolo, Barolo, 1974 很乾净，第一回合有香粉的痕跡，不過輕輕的，果味不太多，反而礦物味比一般的 Bartolo 來得重了一些。我看看錶，原來這時已從果轉入忌，難怪覺得稍欠 Bartolo 的那種靈氣。回想早上小試時我還暗喜，我的筆記是：“香粉、飄逸；果味很好，有玫瑰，非常平衡優雅，酸度活潑”。第二回合出了些半乾半鮮的玫瑰，果仍不太足，有點散架。

今天開始得晚，我們大部分的試酒時間都在忌時，可能令我們錯過了 Bartolo 最漂亮的時刻，但也很難得的讓我們再一次驗證了「人在喝，天在看」的道理。天大於地，更大於人，信焉！

7. Gigi Rosso, Barolo Arione, 1974 是他們最早期的作品，那年他們也有賣葡萄給 Giacosa，我們今天這瓶比正常狀態大概稍爲成熟，但勝在乾净，有乾玫瑰和一點點花粉，熟透了，大可大口喝。

今天最緊閉的 Barolo 是這款 8. Conterno Giacomo, Barolo, 1974。這年 Giovanni 聼太太的意見出高價買下 Cascina Francia，但從 1978 年才釀第一瓶 Barolo，有三年滴酒不釀，今天這款是他們告別買葡萄釀酒年代的作品。第一回合我看到 Giovanni 很凌厲的眼光，一語不發似的，依稀有點乾花，緊閉得像剛才的 Barbaresco，不過這也是酒莊的一貫風格。

第二回合大概開放了一點點，多了些花，但果仍然不太足夠，越進入忌時，似乎對酒越不利。

我讓大家評評 4 款 Barolo 的高下，結果都由 6. Mascarello Bartolo, Barolo, 1974 勝出，第一回合拿了 8 票，第二回合拿 7 票，兩個回合的第二名分別是 7. Gigi Rosso, Barolo Arione, 1974 和 8. Conterno Giacomo, Barolo, 1974。

Wine of the Night

所有酒的 WOTN 由 4A. Giovanni Nada, Barbaresco, 1974 與 6. Mascarello Bartolo, Barolo, 1974 大大抛離了對手，兩者各為 5 人的首選，另一位選了 4. Castello di Neive, Barbaresco Santo Stefano Riserva, 1974。

後記

試酒會之後，我在朋友圈發了下面這段感想，在這裏錄下與大家分享：

1974 並不是起眼的年份，前有’70 與 ’71，後有 ’78，在一個班裡，這類中材生最為尬尷。總的來說，Barolo 比 Barbaresco 要開朗，但仍然是陰多於陽的性格，欲語還休，恰似這初春的天氣，三分冬天的陰冷，七分夏日的悶熱，穿短袖的與披毛衣的共處一室。正喝得入神，有人提出：何不做盲品，這樣豈不更客觀？討論正熱烈之際，冷不提防杯裡又起了革命，好像變得渾濁兼淩亂，這時我才記起我們已從花進入忌的時辰。

第二天晚飯時我盡傾僅餘的一點點 Santo Stefano，卻完全打開了，喝得我心花怒放！我馬上發了短信給當晚的主角，說她的性格與這年份甚為相似。

你說 1974 是好還是不好？

硬要打分數，我們就祭出果啦、酸啦、平衡、優雅等一大堆人為的標準，判定 ’74 是中材生。

不過，我有時候覺得 ’70、’71 與 ’78 完美得太 predictable 了，幾可說失之完美，’74 反而更有性格，幾乎像一場探險那樣，令我想再經歷一次。所以好還是不好，全因你選了什麼標準，學佛的說因為你有了分別心之故。回想前一個晚上關於盲品的討論，我失笑了。

有人可能認爲我在故弄玄虛，但我要問的是：喝酒要追求的是什麽？我們講地塊的差別講得多，但我一直認爲天比地大，老天爺不高興的時候什麽也長不出來，根本沒有風土可言。但年份並不是一個分數，我便聽過幾個酒農說每個年份都不一樣，換句話説天時也有個性！以前聽過一番名言說葡萄藤可以讓我們嘗遍大地的味道，我可以加一句說這通靈之物也可以讓我們聆聽到上天的聲音。真的天，真的地，以此為基礎，人才可以達善、探美，這是葡萄酒的真趣。沒有這些，葡萄酒不過是高檔的 Coca Cola 罷了！

這裏要再加幾筆：

何不做盲品？我的回答很簡單：酒的好壞，背後的原因很多，客觀的天地人因素便複雜無比，我們試圖用貌似簡單的 WSET 架構便想判定高下，何異於緣木求魚？倒不如虛心一點，一口一口的喝，慢慢去體會天地人之妙。

原來問者並非不明此道理，不過苦於無法説服客人那款酒更好，只好出此下策。

另一位小酒商也說他碰壁幾年，終於決定要做「奸商」。

我想我明白他的難處。他一直努力從坊間找來不出名，但性價比特高的珍品，可是一般人更喜歡追名牌，所以他落得孤芳自賞，很難再這樣撐下去。

我沒有答案，只知追名牌，跟 RP score 的人其實是睜大眼睛做盲品的一衆，但這是事實，所以我只好說：做「奸商」好，因爲我估計他「真奸」做不出來。

外面世界多複雜！還是躲在隨意行這小天地，繼續孤芳自賞下去安全得多。在這裏，我每周都有蘭亭之叙，可以「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所以遊目騁懷，足以極視聽之娛，信可樂也。」

明年再會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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