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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acomo Conterno 的 Monfortino 一直是我敬多於愛的酒。
但如果讓我重新辦一次 Barolo 與 Barbaresco 的導賞活動,而且只能選一款酒,我可能會捨 Bruno Giacosa 而選 Monfortino。
Giacosa 雖好,但太多時候讓人想起 Burgundy,唯獨 Monfortino 才是最 Barolo 的 Barolo。
從八年前的一瓶 1997 開始,十幾個年份的 Monfortino 一次又一次讓我目瞪口呆和不知所措,但他像個啞老師一樣,每次都讓我從困惑中更接近 Nebbiolo。(見 我的 Barolo 筆記簿 第三部份多篇關於如何處理年輕 Barolo 的文章。)
所以 Monfortino 在我心裏是最 intellectual,最嚴肅的酒。每開一瓶 Monfortino,我都會不期然想起 Giovanni Conterno 那不苟言笑的尊容,心裏總要為另一場即將開始的搏鬥而緊張不已。
Monfortino 最大的兩個問題是﹕
- 不夠 20 歲的酒往往仍處於炎夏的睡夢之中。我剛聽到一位朋友說他最近的一瓶 1993 竟然開瓶不久便入睡了!
- 開年紀大一點的 Monfortino 卻要賭運氣,我過去一直輸多贏少,所以對 1970 年以前的 Monfortino 曾經不敢再抱任何希望了。
讓我第一次踫釘的舊年份是 1961,至今我仍然是三零部隊﹕有兩瓶看上去像「chalk 粉」的酒精,另一瓶則大霉。最近幾次聽人說 1961 比 1958 還要漂亮,弄得我心癢癢的,但我仍然不敢踫我僅餘的一瓶。用我的阿 Q 式思維,這瓶酒一天不開,我仍然有個希望。
我的 1955 也同樣是三零﹕三年前的第一瓶處於酒精與醋之間,我當時曾這樣描述他的狀態﹕
酒的顏色是鉛華盡洗的淺紅磚色,氣味是淡淡的杏仁,沒有發霉味,但入口是淡杏仁和酒精,有點像 liqueur 或 sherry 酒。在我面前的是早已老去但還未肯躺下的一代巨匠嗎?酒傾盡以後,發現有大量深紅色的渣滓,這是 Monfortino 的精華嗎?(見前文﹕1955)
兩年前的第二瓶稍為好一點,起碼我的阿 Q 式想法告訴我是如此﹕
(第一天晚上)像女士瘦身用的蘋果醋,還有一點點雪碧汽水。Monfortino 比 Barolo Riserva 除卻酒精以外,明顯的多了一點 acidity ,比較活潑。這時,我很訝異的發現 Monfortino 比中午初開的時候好像淨化了,有著淡淡的清醇的鮮甜果味,雖然沒有年青時的雄姿英發,但皇者之風清晰在目!
(第二天下午)像特級的醬油,是淨化的世界,無智亦無得的境界。
(見前文﹕Giacomo Conterno 的四世同堂)
經過兩番打擊,我幾乎死了心了,只好安慰自己說我總算嘗試過了。
最右邊的是1955 Monfortino
可是半年後,好友 Carlo 在意大利為我開的一瓶1955 令我眼前一亮,愛火被他重燃了﹕
我是懷著朝聖的心情拜見 1955 Monfortino 的。這瓶酒的顏色出奇的年輕,比 Bartolo 還要深紅,但有一種怪的氣味, Carlo 說可能是 reduction 的問題,這種情況我聽過多次但還是頭一次踫上,但酒的味道還是很充實的,完全沒有老態,而且在杯內越來越有力量。我年初喝過唯一的一瓶 1955 Monfortino 早已氧化了,這次有所進步,所以我還是抱著希望,希望上天能賜我一瓶好的 1955 Monfortino ,我會努力練好身體來迎接這一天的。
(見前文﹕
於是我又找到兩瓶 1955,等了足足一年,我終於在上星期提起勇氣開了其中一瓶。
皇天不負有心人,我竟然中了個巨獎!瓶塞幾乎一塵不染,酒的顏色晶瑩剔透,中度紅寶石略帶一點淺棕色,站在我們面前的 58 歲的 Monfortino 真可謂白髮童顏,唯一透露他的年齡的是一絲輕微的發霉氣味,但一下杯這氣味便散掉了。
開始的香氣以乾玫瑰花為主,很乾淨,有一陣輕飄飄的香粉在杯中蕩漾;入口清甜,有帶香粉味的玫瑰花瓣,丹寧幾乎感覺不出來,收結甚長,微酸又帶甜,像甘草,純之又純,我太太說﹕「像糖水多於酒」。
一個小時後再試,感覺酒體充實了一點,甜味更深一點。這麼老的酒一般會有一種風燭殘年的脆弱,但這瓶 1955 完全沒有老態,他散發著的,是一種常出現在 Sangiovese 身上的優雅;或者 grace 比 elegance 來得更貼切。他的 grace 表現在絕佳的平衡度 —— 酒的各種元素這時候到了一個互相交融的境界,因為有絕佳的平衡,我們一時間已分辨不出果味、酸度、酒精與丹寧了。
為了保險,我在早上開瓶後兩個小時把瓶塞放回,在晚飯前一個小時才再拔出來;在晚飯期間的 3 個小時內,酒仍然在緩慢的發展,沒有一丁點兒走下坡的感覺。他保持著美妙的平衡,始終有花粉、乾玫瑰花的香氣和口感,最令人難忘的是那隱隱但清晰的酸度,像走夜路時的手電筒,有了他我們才不會迷失方向。
這迷人的酸度似曾相識。Tom Maresca 在一篇題為 Five Decades of Conterno’s Barolo Monfortino 的文章裏,說他品試過從 1943 到 1985 共 9 個年份的 Monfortino 以後,認定了氣候變暖是從 1982 年開始的。他認為突出的酸度是地球暖化前的標誌,一個好例子便是 1955﹕
Monfortino 1955. Clearer and brighter than the ’58. Unusual nose of cumin (小茴香)and tobacco. Acidity is the factor structuring this wine and keeping it alive, which it very evidently was, in a state of lovely equilibrium. An excellent, still-sprightly wine with a long licorice finish. The prominence of the acidity seems to be a hallmark of pre-climate-change Barolo, and one of the characteristics that may distinguish it from our contemporary Barolos, which – I’m using the crystal ball here – don’t look to me as if their acidity will ever come so prominently to the fore.
[見﹕http://ubriaco.wordpress.com/2012/05/18/five-decades-of-conternos-barolo-monfortino/ ]
1955 Monfortino 顛覆了我以往對 Monfortino 的理解。他再一次讓我目瞪口呆。驚惶過後,我才知道我從來沒有試過那麼接近 Nebbiolo!
他的圓融和平衡大概是佛家講的「如如不動」的境界。他令我掉入沉思,我不斷的在思索﹕葡萄酒的本質是甚麼?我們追求的最高境界又是甚麼?
這時我突然想起 Franco Biondi Santi 曾教導我們說他的酒代表了愛(Amore)與和諧(Armonia)(見前文﹕漫步 Tuscany(之四)﹕Biondi Santi 的 Amore 和 Armonia)。這瓶1955 可貴之處便是和諧!
達致最高境界的酒,是否應該讓我們忘卻他是 Sangiovese 還是 Nebbiolo?我想﹕葡萄非葡萄,他只不過是媒介,通過他,我們可以感應天地人的大愛和陰陽和諧的境界。是否這樣呢?
剛好上個星期看了鳳凰衛視「世紀大講堂」一輯關於易經的講演,聽到余敦康教授說易經的最高境界為和諧,所以 64 卦當中的第 63 卦「既濟」是最好的卦,因為陰與陽在這裏達致了最好的平衡。易經講的是變易之道,和諧只是瞬間的,更多時候陰與陽是失衡的,就如第63 卦「既濟」後便馬上出現最糟糕的第64 卦「未濟」。
葡萄酒像易經的卦象所描述的一樣,是天、地、人的產物,所以葡萄酒一生的變易亦如易經的 64 卦一樣,故此 Franco Biondi Santi 不用看易經,也懂得這部古老中國的諸經之首最核心的一條道理﹕和諧。
我又想﹕我們品酒的千般經歷,無論好或壞,不過是從第 63 卦到第 64 卦的周而復始的變易中的眾多個瞬間。
葡萄酒可當普世價值而無愧,這是我今天從一瓶 1955 Monfortino 領悟到的。
也是從今天起,Monfortino 成為了我又敬又愛的普世價值。
Hi, I recently bought a Monfortino 1943. Would you be able to tell from your experience how I should serve it? Fingers crossed that its condition is fine. Many thanks!
[版主回覆07/13/2013 14:42:22]燒香拜神,齋戒沐浴,處處與人為善,心無罣礙 … 小心開瓶,隨機應變。真的想不出甚麼法子,聽天由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