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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 2006 Brunello 的品試會上，藍天問我這個有趣的問題。

事情始于三個月前我為藍天與幾位好友辦的一場 Barbaresco 小型品試會（見前文﹕兄弟相逢三碗酒﹕A Day in Barbaresco ），這次我為了說明 Brunello 的特性，便打了個比喻說如果他們上次喝的Barbaresco 像北方的崇山峻嶺，那麼Brunello 便秀麗如江南。之前講的一大堆Etruscan、Sangiovese、Chianti、Vino Nobile di Montepulciano 和 Montalcino 大概早已令藍天這位杭州痴掉進五里霧中，所以一聽到江南，他便馬上問我今天要試的五瓶2006 Brunello 當中，何者為西湖？

他問得很好，但為了不讓他們有先入為主的想法，我當時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們不是酒痴，所以最好的方法，是讓他們憑自己的感覺去接近每一瓶酒。

五瓶酒只以號碼識別，連一瓶 Rosso di Montalcino 在內，那天我們一共試了這六瓶，全都是所謂基本版（Normale），一般在去年年初開始上市，我在試酒前一個多月才從意大利運到香港﹕

 

 

 

1 Le Chiuse Rosso di Montalcino (2007)

2 Le Chiuse

3 Biondi-Santi

4 Poggio Antico

5 Gianni Brunelli

6 Talenti

我早上8 時開瓶，讓酒在原瓶呼吸，主要的品試在下午三點半到六點進行，餘下的酒帶到餐廳晚飯時繼續喝。

1 2007 Le Chiuse Rosso di Montalcino 有很清新的野花與櫻桃香氣，我的目的是讓朋友了解Brunello 的少女版多麼平易近人。

五瓶主角Brunello來自產區的不同角落，這種酒可以說是意大利酒的新貴，才三、四十年的光景，已令他們幾乎可以與Barolo 和 Barbaresco 平起平坐。通俗點說，如果Barolo 是酒皇，Brunello 可以說是酒后。

我選的五瓶酒，目的是想顯露出Brunello 的幾種不同面相。

有趣的是，我發現每個人各有其所好。

 

 

 

 

 

2 Le Chiuse 是思聰的至愛，這選擇起初令我感到有點訝異。

其實這瓶酒那天下午的表現有點不正常，從早上剛開瓶時的小試，我已經覺得她比較緊閉，帶著點野花和酸梅的香氣，入口總覺得酸度過高。思聰說他喜歡酒的青春感覺，令他回憶起過去一些美好的歲月。我明白了。

我向眾兄弟解釋，我們覺得她酸，可能因為她的果味比較隱蔽，所以突出了酸度。按道理那麼好的年份是絕不會缺乏果味的，有一個可能性是這瓶新酒正處于比較活躍的發展階段，就像我以前解釋 Barolo 的睡覺狀態一樣，正在上演的話劇無非正在換場當中？所以思聰感覺到youth 還是對的！

果不然，晚上我們繼續喝餘下的酒的時候，其他幾瓶的果味都減退了，只有 2 Le Chiuse 增加了果味，有點甜了！

Le Chiuse 是很不可思議的酒，自從去年酒展與莊主偶遇，他讓我取得從 1999 到 2006 的不同年份，這是我很期待細心品試的珍品。

（見前文﹕漫步國際酒展（之三）﹕Discovering Le Chiuse）

這次試酒後，我把這疑似睡覺的現象向莊主請教，他同意我的分析，並且告訴我﹕

[2006] probably is one of the best that we have made, but now, as you say, is like a baby and it will come out with all his power, fruit, spices and aromas in 3 or 4 years more, as was for the 2001.

 

 

 

 

我太太最喜歡這瓶3 Biondi-Santi。

這個好懂。我們過去試過不少年份的基本版Biondi-Santi，十居其九都有酸度過高的特性（這不叫毛病），所以我太太從來對Biondi-Santi 都是敬而遠之的。去年酒展期間我們第一次試這新年份，非常驚奇的發現他簡直可以用濃艷來形容，果味竟然完全蓋過酸度，這是最不Biondi-Santi 的Biondi-Santi！這次試的一瓶，在他最好的一刻時，果味、酸度與丹寧有幾乎完美的平衡，而且芬芳無比，思聰說有「湧香」，藍天說很刺激舌頭，我只能說﹕我們走運了！

可是好景不常，到了晚飯的時候，Biondi-Santi 的酸度又冒起，有一段時間酒甚至變得很簡單，在後來又稍為恢復過來，但我們下午難得一見的古典、平衡與芳香只留在我們記憶中。不過，難得我的一眾好友有機會領教Biondi-Santi 的近乎魔幻的特性。我認為「是山之特立，不與培塿為類」是Biondi-Santi 最好的寫照，今天又是一個好例子。

 

 

憑我的偏見，今天表現得最好的是這瓶4 Poggio Antico。

原因我可說不清。可能是我始終放不下去年在意大利與 Carlo 喝的一瓶 1990 Poggio Antico Rosso ，一年後仍然令我餘味無窮；又或者是去年年底與大哥一起喝的那瓶老而彌堅的 1985 Poggio Antico Brunello，他一直在我腦海裏揮之不去；但也許最簡單的理由是我試過太多很 polished，很柔弱的 Brunello，他們全都身披錦衣但于我而言只不過是沒有個性的空殼而已，所以今天這瓶雄赳赳的 4 Poggio Antico 把我徹底征服了。

早上一開瓶，他已經有很重的樟腦、玫瑰等很濃烈的香氣，龐大的體形，帶著一張地毯似的丹寧在舌頭鋪開，一個彪形大漢佇立在我面前。好一瓶 Barolo 味十足的Brunello！

阿棠最初說他同樣喜歡3 Biondi-Santi 和4 Poggio Antico，但後來也投到我的陣營了。藍天說得有趣，他感覺4 Poggio Antico 的樟腦氣味像一股很強的芥末一樣直沖他的鼻子，酒的味道感覺很甜、很野性。說得很生動，而且一點都沒錯。

晚飯時，這瓶酒才開始柔化，莽漢搖身一變為公子，優雅而不柔弱，五瓶中也只有他從始到終都有可觀之處。這當然也是我的偏見。

 

 

藍天終于找到他的至愛了。5 Gianni Brunelli 是最甜美的一瓶，如絲似的質感，豐滿、果味有勁度（intensity），我們好像浸泡在一缸鮮櫻桃的汁液中，令人沉醉。

這瓶酒把我再次帶回身穿黑衣、眼睛像夜空中閃亮的兩顆黑珍珠似的 Laura Brunelli，我又一次跟她打了個照面。我心裏想藍天必然是個很有激情的人。

（關於Laura Brunelli 的故事，見前文﹕漫步國際酒展（之四）﹕大地無聲）

 

 

當天最令我意想不到的是 Shirla 的品酒能力。她的最愛是這瓶6 Talenti，她認為這與5 Gianni Brunelli 同樣有很豐富的果味，但6 Talenti 勝在有較好的酸度，所以酒更好喝。經她這樣一說，藍天便說他也喜歡6 Talenti 的平衡，道理是既甜且酸的味道更像他喜歡的 Sunkist，這勝于一味甜的澳洲橙。

 

我萬萬沒有想到這幾位初哥已成為賞酒的好手！究竟是他們在上次的 Barbaresco 品試會中早已學好了基本功，還是因為人人心中都有江南，所以對Brunello 的反應隨本性便可得？我還沒有弄明白。

 

但藍天問我「哪一瓶是西湖」的問題我有個簡單不過的答案。

蘇東坡的《飲湖上初晴後雨》曾云﹕

水光瀲艷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我認為好的Brunello 像西湖一樣，隨著不同的時令，或晴或雨，或遠山或近水，只要你帶著無染的心，當能發現淡妝濃抹都有其不可言說之美。

具體點說，我們這次試的「濃抹」當推5 Gianni Brunelli 與6 Talenti。再過一個月到西湖邊走走吧，走到那裏你都會踫到Gianni Brunelli 與Talenti 的桃紅柳綠！

 

 

 

 

抬頭往西北方看看，3 Biondi-Santi 與4 Poggio Antico 像朦朧的遠山一樣，遠看好像抹著「淡妝」，但他們腳下踏著層層疊疊的丹寧，是一種虛更勝實的境界。

 

 

 

再走上蘇堤，這夢境一樣的「蘇堤春曉」怎不教人想起2 Le Chiuse？

 

 

 

為了西湖，我對Brunello 特別挑剔。天下有山有水的地方很多，但試問有幾處有杭州和西湖的靈氣？對 Brunello 亦應作如是觀。

藍天老弟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