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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星期我與好友一起品嘗了 1967、1970 和 1983 三個年份的 Gaja Barbaresco 。

喜愛 Barolo 和 Barbaresco 的人一提起「傳統派」與「新派」，都可以滔滔不絕的談上半天，但其實我們比較「傳統派」與「新派」的優劣，往往是根據不同 winemakers 採自不同葡萄園的制作，所以這種判斷有多準確，恐怕沒有人可以說得清楚。

這次比試的三瓶酒，是來自同一個 winemaker 的類似葡萄園在類似年份制作的，所以應該算是比較準確一點的辦法。

Angelo Gaja 是公認的「新派」旗手。曾經有人說過，最早提出改革傳統釀酒法的是 Renato Ratti ，但向世人證明這條路行得通的是 Angelo Gaja。

讓我們先回顧一下 Angelo Gaja 的早期經歷。

 

 

Angelo Gaja 領釀酒系畢業文憑（1960）

1960 年，二十歲的 Angelo 剛從當地大學的釀酒系畢業，第二年便加入家族酒莊，從葡萄園開始學習，到 1967 年加入釀酒部工作，並從 1970 年開始全面掌管釀酒部。他一共用了十年時間進行各種試驗與改革，光是加入法國小木桶作陳年，便花了8年的試驗時間（1969 年到 1976 年）。從 1976 年開始，他把他研究出來的新方法正式應用到釀酒過程，到 1979 年，整套 Angelo Gaja 釀酒法登場了。

所以我們這次品試的三瓶酒，分別代表了 Gaja 蛻變為 Angelo Gaja 的三個重要階段﹕

1967﹕前 Angelo 時期的「傳統派」釀酒方法；

1970﹕實驗期、過渡期。

1983﹕Angelo 時期，Angelo Gaja 式的「新派」。

我選的這三個年份算是一般的年份，其中 1970 可能稍高半線，為的是比較公道的比試。

三瓶酒在早上十點開瓶，一直在原瓶透氣，到晚上七點半到十一點左右下杯時，酒已經在瓶子裏透氣十多個小時。

 

 

三瓶酒最大的分別，憑肉眼已可以看出來﹕1983 的顏色晶瑩通透，1967 與 1970 卻混濁不清。

 

 

香氣方面，以 1967 最豐富最迷人，典型的 Nebbiolo 芬芳應有盡有﹕玫瑰花瓣、焦油、松茸、樟腦、皮革，還有各種複雜而難以形容的氣味，而最神奇的是三瓶中以這瓶的香氣最持久，開瓶後除了有一點霉味以外，基本上都保持新鮮，從下杯以後更越來越活潑，不斷有變化，13小時後的最後一滴仍然保持新鮮有活力。憑我的有限經驗，Barbaresco 的陳年能力是沒有Barolo 那麼好的，但當天所見，這瓶 1967 Gaja 比我前兩星期前開的那瓶 Giacomo Conterno 1967 Barolo 力量更勝，真是異數。

味道方面， 1967 是屬于比較厚重那種，能維持足夠酸度，複雜而且 rustic ，像 Barolo 多于典型的 Barbaresco 。

 

 

1983 提供的是很好的對比，嬌柔、纖細，簡直是 textbook Barbaresco 。三瓶中，以她的持久力最弱，下杯後的頭一個小時變化較大，從開始時的中度酒體變得稍為豐滿，但不會過頭，之後維持相對簡單但很清純的鮮甜果味。中等的年份有這種表現算是很不錯了。

 

 

至于 1970 ，則是四平八穩的，香氣乾淨，味道利落，工整但沒有驚喜，印象中與我大半年前喝過的一瓶感覺一樣。

翻查資料，原來 Angelo 在 1970 年趁老臣子 cellar manager 老病，便乾脆讓他退休，並聘用了他的學弟 Guido Rivella 接任。1970 年 2 月的某一天， Angelo-Rivella 夢幻組合誕生了， Angelo Gaja 奇跡也出現了。所以我猜想，1970 年的這瓶酒是 Angelo-Rivella 的第一個習作，主要是做給 Angelo 的爸爸 Giovanni 看的，沒有突破，但肯定過得關。

 

 

Guido Rivella 是 Angelo Gaja 的 alter ego ，他曾說﹕"The Bible of wine making has yet to be written"

我在想﹕在釀造這瓶 1970 年的時候，Angelo Gaja 正站在 Barbaresco 的十字路口上。觀乎 1967 的表現，他繼承的絕對不是「破房子」。究竟他要把 1967 這百年典範推向另一高峰，還是要另闢蹊徑，令 Gaja 成為前無古人的意大利酒第一家？ What a difficult choice!

事後證明，Angelo’s Choice 是後者。至于原因為何，讓我們先聽聽Angelo 的夫子自道﹕

Sure, the wine (1961 Barbaresco) is rich.  It's certainly great in its own way.  But I'd like a cleaner, fresher bouquet — one that’s less musty and muted.  I want purer fruit.

見﹕Edward Steinberg 著 The Vines of San Lorenzo: The Making of a Great Wine in the New Tradition (2004, L’Artistica Savigliano), page 55

光是看 1983 這比較弱的年份，Angelo 的目標完全達到了。如果你有機會試嘗 1978 Barbaresco 又或者 1989 Barbaresco San Lorenzo ，你甚至會像我那樣慨嘆﹕“Too much fruit!”

事實證明，無論你擁護的是「傳統派」或「新派」，你也不得不承認， Angelo 走鋼線實在走得出神入化，他可能是唯一可以兼取新、舊兩派所長，所以連傾向「傳統派」的 Sheldon Wasserman 也不得不承認﹕

Gaja has achieved signal success aging his Barbaresco in small, new oak barrels, where the wine takes on a certain subtlety and suppleness without losing the personality of the nebbiolo grape.  While we are not advocates of barrique aging for nebbiolo wines, we must give him credit for his accomplishment.

見﹕Italy's Noble Red Wines, 2^nd edition, page 178

但 Angelo 之所以能取得如斯成就，我看靠的是三分天才，七分努力。有興趣的，可以看上引 Edward Steinberg 的著作。

 

 

From Gaja to Angelo Gaja

但我懷疑 Angelo 決定變法，最主要的原因不單純是為了cleaner bouquet 和purer fruit。試想想，如果他改良 Gaja 當時的技術，他頂多可以與 Giacomo Conterno 、 Bruno Giacosa 和 Bartolo Mascarello 這些「經典」齊名。但如果他變法成功，他便可以攀上另一座山的頂峰！不要忘記，除了釀酒學位， Angelo 也在 University of Torino 拿過經濟學碩士學位，而且他曾周遊列國，對世界市場瞭如指掌；他也是 DRC 和 Riedel 在意大利的總代理！

所以 Angelo's Choice ，並不是「傳統派」與「新派」釀酒術的孰優孰劣的選擇，而是 marketing choice ，positioning choice 。他是位標誌著意大利葡萄酒從傳統走到現代的開創性人物，比法國可能晚來一個世紀以上，但這門一旦打開了，其他人便得跟著走下去。

但我總是想﹕要是剖開 Angelo 的心，他應該是個「傳統派」。我的理由有二﹕

我有兩次聽過 Angelo 演講，每次他都強調世界上有兩種酒﹕industrial wine 和 artisan wine，而 Gaja 一直都堅持要造 artisan wine 。

另外，意大利酒專家 Kerin O'Keefe 在 2006年10月 的一篇文章引 Angelo Gaja 如此說﹕

My family and I are not the only ones who have always dedicated themselves to boosting Barbaresco's image.  We also have to thank the local cooperative, Produttori del Barbaresco, and other producers, especially Bruno Giacosa.  Besides my father – and I hope myself – Bruno Giacosa is not only one of the greatest negociants in Italy, he is also, without a doubt, one of the greatest experts in the best crus in both Barbaresco and Barolo.

見﹕http://www.thewinenews.com/octnov06/cover.asp

想想看﹕Angelo Gaja 的偶像是 Bruno Giacos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