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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Montalcino 的幾天，我們常在 Le Chiuse 流連。有一天，我們踫到一對從波蘭來的年青夫婦，金髮的太太突然問我﹕Brunello 好還是 Rosso 好？

她看出我猶豫的眼神，聽了我模稜兩可的答案後，有點不太耐煩，然後用肯定的語氣告訴我說﹕我認為 Rosso 好！

我點頭表示明白，但心裏想著的是前一天由莊主 Nicolo’ 主持的的一場試酒會上，有兩瓶酒令我想通了很多問題，包括這位波蘭女子的疑問。

我們一共試了 8 款酒﹕1 款 Rosso（2012），5 款 Brunello（1994, 2001, 2006, 2008, 2009）和 2 款 Brunello Riserva（1995, 1999）。試酒在中午時分舉行，除了 Rosso 即場開瓶外，其餘都在前一天晚上 7 時開瓶然後在原瓶呼吸。

2012 Rosso 有很開放的花香和草莓香氣，很清新，酸度活潑。我們對這款酒印象特別深刻，因為前年我們初訪酒莊時全程參觀和參與了 Rosso 的採收和發酵流程，想不到那新鮮草莓的香甜在灌瓶以後像胎記一樣仍清晰可辨。

跨 16 年份的 Brunello 垂直品試實在非常難得，尤其是 1994 是酒莊的第二個年份，也是比較有挑戰的年份。

• 2009 以果味為主，花香果也香，一切都是輕輕的，連典型的樹林氣味也是輕如微風。那麼年青已適飲，在 Brunello 實在少見但也不是壞事，說到底那是奇熱的天氣所致。San Lorenzo 的莊主說得好，terroir 的意思是 “Everything started with a piece of land and four seasons to respect”。天氣我們只可以尊重，所以 Antonio Galloni 在新發表的 2009 Brunello 試酒報告把很多酒莊也罵了一頓，實在令人費解。
• 2008 回復「正常」，濕潤的泥土、很多木材香氣，真像在樹林漫步。經典，很好的架構與酸度，比去年年底開的一瓶變複雜了。
• 2006 好像把我們帶到一片不大透光的密林，很濃烈的松露香氣，酒體黏黏的，果味低調、深沉，很豐富的各種元素俱備，但被丹寧鎖得緊緊的。複雜無比！Nicolo’ 認為這可能是 2000 年代最棒的年份。上天要這年份放30 年才開，我們也要尊重。
• 2001﹕Nicolo’ 解釋說那年不太暖和，而且有點雨水。很強的松露香氣，深黑且圓潤的果味，但丹寧頗裸露的，可能酒正處於發育期，有十來歲孩子的旺盛精力；到第二回合整合得較好，有點像 1999，但收結沒那麼長。
• 1994﹕天氣多變，先暖和，到臨近採收時多雨。可以聞到遠處傳來的松露香氣，果味充足，但酸度稍嫌不足，平衡度不太好。忠實反映了那年的天氣。

兩款 Riserva 也有很好的對比。

• 1999﹕以前在不同場合試過這款酒，從沒有失手，也不知贏過多少人的讚賞，個人認為這瓶酒絕對可以與 Biondi Santi、Soldera 等位列 Brunello 的經典之一。像以往一樣，樹林的芳香蓋過一切﹕松露、蘑菇和豐富的礦物味；各元素有完美的整合，有餘而未盡，那是一種夏末秋至，天高氣朗的感覺。
• 1995﹕臨近採收時有雨，很多莊趕快採收，但 Nicolo’ 決定再等，終於等到晴天，所以他的 1995 很熟，有點像 2007。我們試的一瓶聞到很強的果味，又帶幾分樹林香氣，收結也長，唯一可以挑剔的是酸度稍低，而且複雜度也不太夠，但勝在適飲。

我們曾品試過 Le Chiuse 大部分的年份，結論是很他們的質量非常穩定，而且能忠實地反映天與地的變異，這 8 款酒也沒有例外。這次令我最感興趣的是 1999 與 2006 這兩個經典年份，他們有很類似的性格，今天的分別是﹕

• 2006 像帶你在晚上摸黑走進樹林，憑嗅覺味覺你可以知道有很多樹木、野菌和野花，但沒法一一看清楚；
• 1999 像晴朗的一天走進同樣的樹林，有多少顆樹，多少朵花你幾乎都可以數清楚，這是個澄明的世界。

所有好酒從青年到成熟都會發生這種變化。

Rosso 沒有那麼複雜的內涵，好比年青的林子，樹木花朵都不多，而且黑夜短，白天長，所以我們常常把他的內容看得清楚明白，也看得高興。

Brunello 是個大樹林，而且要走過漫長的黑夜才到天明，所以我們在黑夜那段路往往走得不舒服。

所以不同的酒有不同的生命周期，黑夜是潛伏期，白天是適飲期，用適飲來做標準，新酒當選 Rosso 而棄 Brunello，但過了十多二十年，可能會倒過來。

但也不是所有 Brunello 到白天都澄明的。最好的例子是不久前我做的一場老年份土炮試酒會（見﹕VIPa-2 第七場 —- 初嘗 Piedmont 1978 土炮）。我們試的酒已屆成熟之年，但大白天所見，卻大多模糊不清，像霧霾的天氣！我想這些酒在年青的時候雖然豐滿，但果味應該不純，摸黑的時候還不怎樣難看（因為看不清），但太陽一出便馬上露餡！這也教懂我如何在黑夜判別好酒與次酒﹕一定要有純淨的果。

如果可以找到 Le Chiuse 的 2006 Rosso、2006 Brunello 與 1999 Brunello 同場品試，我的波蘭新朋友應該會明白 Rosso 不一定比 Brunello 好。

與 Nicolo’ 一家人相處了接近兩個星期，我更強烈的感受到他的農村味。他的先輩在 Florence 郊區有地，所以他從小便愛農村生活，上大學也選了農科。但他和他的兒子 Lorenzo 是有知識的一代，所以他會想辦法用科技來改良傳統的農業。因此在 Montalcino 北的三雄中，我認定他屬於「善」（見前文﹕Baricci 品試記（下）﹕Brunello 的真、善、美）。

也因此，他不會滿足於原地踏步。這裏介紹一下他的幾項新「善舉」﹕

1. 在原有的 Rosso – Brunello – Brunello Riserva 之下，他加了一款更簡單可口的酒名叫 Arpaia；

葡萄來自酒莊最年青的樹，100% Sangiovese，一開瓶便很開放，酸櫻桃，鮮草莓，永遠是白晝的簡單樂趣！

 

2. 最近又有一款用 Champagne 方法釀造的氣泡酒，名叫 Stellare（星星的意思，也與 Lorenzo 妻子 Stella 的名字有關）；

全用 Sangiovese，我對這類酒的經驗不多，但喜歡 Sangiovese 帶來的酸度，清爽舒服！

這兩款酒平衡了 Le Chiuse Brunello 的嚴肅。

 

3. 但另一方面，他們也不放棄 Brunello 的進一步發展。Nicolo’ 很興奮的告訴我們他剛在他的房子週邊開闢了一塊佔地 1.5 公頃的新田，位置鄰近 Biondi Santi 的 Il Greppo，海拔近 600 米，過幾年可以開始生產。

由以前的 Biondi Santi（Le Chiuse）和今天的 Biondi Santi（Il Greppo）結親生下的孩子會是何等模樣？答案可能由 Lorenzo 和愛女 Viola 告訴我們！令人期待！

 

附錄﹕礦物氣味哪裏來？

Le Chiuse 和北區很多酒莊都有或多或少的礦物味，所以喝他們的酒很多時候讓你感覺好像走進了長滿野菌、松露的樹林，分別是野菌、松露是在腳底下還是在遠處？

原因是這一帶曾歷經滄海桑田的變化，多次的海浪湧上山坡又滑下來，因此像北坡中等高度（約 300 米）的地帶混合了不同時期的土質，所以礦物味豐富而且特別複雜，是 Montalcino 之最。

這塊大石頭是酒莊在平整土地時搬來的，上面清晰可見貝殼狀的化石，另外也隨處可以檢到大大小小的化石。

一位地理研究學的教授認為這些化石應該來自 Paleocene（古新世）與 Miocene（中新世）時代之間，距今 2 千至 5 千萬年。

何者 Le Chiuse？

Le Chiuse 是我很熟悉的酒莊。讓我說，他們是 Montalcino 北區的典範酒莊，他們的第一優勢是地質複雜，所以 Biondi Santi Brunello Riserva 的葡萄曾出於此。向北較涼的氣候緩和了日漸暖化的天氣，出身農業的莊主又善用現代知識，令他們的酒在保存傳統風味的同時有一種現代氣息和穩定性。這種城鄉結合的特性很佛羅倫斯，所以他們的優雅也是屬於佛羅倫斯的。如果用真善美來看，他們是善的典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