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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動力曆法﹕2020 年 6 月 26 日下午 7 時開始 果
趁疫情稍爲緩和，我們趕緊上路，這些日子，我每星期辦一場活動。
繼 2000 Icons 之後，我與另一「新人組」試 2001 Icons。他們意在試 Monfortino，我卻期待重訪我的舊情人。隨意行早期活動出現過很多 2001，不少難忘的片刻至今仍銘刻在我腦海裏，其中一款 2001 Giacosa Asili 幾個星期前再次出現了，當年的小妞已經長得亭亭玉立，可以暢談哲學了。其他幾位又如何？
| Ruggeri, Prosecco di Valdobbiadene Giustino B Venti Vendemmie, 2014 |
| 1. Mascarello Bartolo, Barolo, 2001 |
| 2. Rinaldi Giuseppe, Barolo Brunate Le Coste, 2001 |
| 3. Mascarello Giuseppe, Barolo Riserva Monprivato Ca d’Morissio, 2001 |
| 4. Giacosa Bruno, Barolo Le Rocche del Falletto Riserva, 2001 |
| 5. Conterno Aldo, Barolo Granbussia Riserva, 2001 |
| 6. Conterno Giacomo, Barolo Monfortino Riserva, 2001 |
除了氣泡酒當場開瓶，其餘整整一天前開，之後拔塞作瓶醒。
第一雙是 Barolo 村的傳統堡壘，回想 2001 年時，他們飽受新派的圍攻，誰知二十年河西，今天他們又成爲 Barolo 的顯學了。
1. Mascarello Bartolo, Barolo, 2001 是今天最令我驚喜的一瓶。他以前在活動出現過兩次，都有微恙，有點老。Antonio Galloni 幾次品試這年份也發現與平常有異，可是今晚這瓶太驚人了，竟然很乾净，大放乾花與香料的成熟香氣，入口什麽都融合了，丹寧細得幾乎不存在。閉上眼來，這簡直是 1971 Bartolo 的翻版，雖然不見得他比 1971 年輕三十載。他顯得早熟，但熟得那麽有 class（氣派），又有誰會介意？Stephen Tanzer 在 2004 年試新推出的 2001 時，說酒 “gripping and tightly wound”，所以他成熟得快，應該是後來的事。據説 Maria Teresa 在爸爸去世後，把一些老木桶換了新的，令瓶差大大改善。我懷疑 2001 之所以早熟一點，是因爲老木桶會讓更多氧氣進入，灌瓶後便加速成長。
我懷疑 2. Rinaldi Giuseppe, Barolo Brunate Le Coste, 2001 也有同樣的問題。十年前第一次開他，被他的花香與深度嚇一跳，8 年前有 “惡香”，最近五年出現過的兩次（有一次是 Magnum）卻有點揮發性酸度或類似瓶塞感染的怪氣味，不過口感還是不錯的。
今天這一瓶又有點揮發性酸度，不過沒能掩蓋他很豐富的陳醋、深黑香料和礦物味，入口有很漂亮的紅果和充足的丹寧。他以 Brunate 為主，明顯比 Bartolo 的 Cannubi 和 Rocche dell’Annunziata 有結構感，而且他沒有 Bartolo 早熟的現象，我們拿 2001 Brunate 與 1983 Cannubi 做比較，當然後者會更好喝。
因此實際年齡為 37 嵗的 1. Mascarello Bartolo, Barolo, 2001 便順利以 11：0 勝了 19 嵗的 2. Rinaldi Giuseppe, Barolo Brunate Le Coste, 2001。
接著我們移師東部，由七年前初次相遇的兩位美少年再出場比試（見：VIPa-1 第 4 場 — 最好的 2001 Barolo？ ）。
隨意行在七年前開始，那年我一口氣辦了 8 場，完了以後我讓大家回憶他們最難忘的酒，我自己選的便是這款 3. Mascarello Giuseppe, Barolo Riserva Monprivato Ca d’Morissio, 2001。我當時是這樣回憶的：
我最強烈的感覺是 2001 Giuseppe Mascarello 的 Barolo Monprivato Ca d’Morissio —– 三十多瓶中數他最令我心癢，tantalizing，一種若即若離的感覺，伊人在水之一方，你每走近一步，他卻彷彿飄得更遠。
（見：喝一口 Emozione（VIPa 導賞活動之回顧篇））
兩年後他再出現時，我摘了一朵玫瑰花：
早上小試時，盡是脂粉與甜香，入口清甜，輕如絲，酸度好。前年是暗示，今天則坦蕩；之前是花蕾，今天花剛開。要問哪個好，我想請你先回答我﹕追求好還是到手好？
（見：VIPa-3 第 4 場 — The Giacosa Magic )
又過了五年，鮮花只堪回憶，眼前換了個沉思的青年。開始有點醬味，可能瓶塞太緊缺氧所致，等醬味漸漸散去以後出了些花，但更多是複雜的礦物味，令他顯得沉穩和内斂，豐厚的同時很圓潤。
大家可能更期待的是 4. Giacosa Bruno, Barolo Le Rocche del Falletto Riserva, 2001。一下杯他便香驚四座，噴著乾花、香料和一些草本的奇香，但我更留意的是花香後面的一股勁。説起這款酒的香，最難忘的是 2013 年隨意行第三場 “發現 Giacosa” 的那瓶。我永遠會記得那天早上我倒了微量的酒在一隻小杯子打算小試，我只稍稍彎低身子便聞到 Le Rocche 像噴泉一樣噴出來的香氣。這之後的兩年我又開過兩次，噴泉仍在噴。我奇怪我等了五年才與他再重逢，今天香氣開始有些成熟（tertiary），但更重要的是體型。以前偏向柔美，雖然 Serralunga 怎樣柔都會帶骨頭的，今天覺得他結實，很立體，而且有旺盛的精力（energy）。
五年前的比試，頭一回合由 Giacosa 拿滿分，這次他只贏了 8：3。
試了這兩雙以後，有人提議在下一回合換舞伴，改由 Bartolo 對 Giacosa，因爲他們兩個都相對“輕”，Monprivato 則可以與 Rinaldi 共舞，取其厚重。
先由 Bartolo 對 Giacosa。
1. Mascarello Bartolo, Barolo, 2001 在第二回合仍然很乾净，而且抖擻精神，更開放，也多了點重量，連丹寧也可感覺得到了，最迷人是他豐富的層次。剛才我笑説他像一瓶 1983，現在可能似 1993 多一些。
這時候 4. Giacosa Bruno, Barolo Le Rocche del Falletto Riserva, 2001 變得更結實了，有種隱隱待發的力量，香氣也更複雜了，多了些松樹和柏樹。
過去我常拿 Giacosa 與 Monfortino 比試，每次 Giacosa 都從容的以柔制 Monfortino 的剛，今天 Giacosa 卻以力量來對 Bartolo 的飄逸，兩塊田（Cannubi vs Falletto）通過兩位高手殺得難分難解，終於 1. Mascarello Bartolo, Barolo, 2001 僅能以 6：5 點數勝。
一雙重量級也在第二回合整合得好很多。
2. Rinaldi Giuseppe, Barolo Brunate Le Coste, 2001 仍然有些揮發性酸度，但有幾乎無縫的整合，不過在深褐色壯實的肌肉下面，可以感覺到骨架。Brunate 是 Giuseppe Rinaldi 的王牌，他們的一片在 Barolo 這邊，據 Alessandro Masnaghetti 説，Barolo 這邊的 Brunate 比 La Morra 那邊更有結構感，在這裏我們可以見識到。
今天的 3. Mascarello Giuseppe, Barolo Riserva Monprivato Ca d’Morissio, 2001 徹底洗刷了我對他的印象。我覺得他好像整個掉進了一個深不可測的煤坑，滿身都是黑得發亮的厚厚泥層，但入口圓融至極，不過過了一會，慢慢又出了些亮麗的紅果。今天他的老樹性格才表露無遺，再追下去應該會更精彩，但可憐我快彈盡糧絕了！
這回合，立體的 2. Rinaldi Giuseppe, Barolo Brunate Le Coste, 2001 以 8：3 勝了圓融的 3. Mascarello Giuseppe, Barolo Riserva Monprivato Ca d’Morissio, 2001。
今天我讓 Monfortino 甩開了 Giacosa，改由 Conterno 兄弟交鋒，
Giovanni 與 Aldo 兩兄弟在 1969 年分道揚鑣，由 Giovanni 留守 Giacomo Conterno，Aldo 則跑到 Monforte 西面的 Bussia，實現他多年的夢想。
Aldo 當然不會忘記祖父和父親創造的 Monfortino。他自立後第二年便試釀一款 Granbussia，經過多年調整後，從 1982 年起成為定制，以 70% Romirasco 爲主，輔以 15% Cicala 和 15% Colonnello。
兄弟兩有著截然不一樣的性格，大體上 Granbussia 直接，Monfortino 迂迴。我甚至可以說 Granbussia 偏向新世界，Monfortino 屹立於舊世界。
Aldo 二十三嵗時赴美追隨他叔叔，曾經想在 Napa Valley 辦酒莊，後來韓戰爆發，他當了兩年兵後回到意大利，但他的美國夢可能仍然埋藏於心底，四十年後才得以圓夢。
這樣我們才可以理解 5. Conterno Aldo, Barolo Granbussia Riserva, 2001 的風格。第一回合爆香，有很明顯的木桶香氣，那是由於他們有潔癖，每年都把大木桶的内壁削一次。但這並非是 Gaja 明顯的新派風格，他通透，有如歌似的酸度，紅果亮麗，令人喝得開心 — there’s nothing between me and my Granbussia。
從 Aldo 棄 Serralunga 而選 Bussia 便可以看出他的考慮。看地圖，Bussia 在 Monforte 之西。東面 Ginestra 那一帶土質近 Serralunga 南部，同樣結構強，西面的 Bussia 的土壤更接近 Barolo，不過地勢較高，性格開闊，而 Aldo 的混釀以優雅的 Romirasco 做膽而不是結構強的 Cicala，也可以看出他的目標是打造 Monfortino 2.0 — 不失 Monfortino 的複雜，但平衡優雅，友善適飲。用這些標準，他無疑做到了。Aldo 本人釀造的 1989 是 Barolo 中的經典，他 1990 年代便交了班給幾個兒子，似乎他們比老爸走得更遠了，近年的新酒木桶味太強了些。
第二回合桶味逐漸散去以後出了更豐富的香氣，有乾花香與香料，斯文，開始有層次，丹寧細滑，很友善的 Barolo。
我翻查資料，原來我有七年沒有再碰 6. Conterno Giacomo, Barolo Monfortino Riserva, 2001 了，不過我今天更大的樂趣是看頭一次接觸 Monfortino 的朋友那種觸電的感覺。於我而言，新年份的 Monfortino 不過是個黑洞罷了。
第一回合，開始時有點沉，接著是低音大提琴的齊奏，野外各種知名與不知名的草本，發香的樹木，庵堂燒的香，丹寧舖在舌頭每個毛孔上，令我幻想我回到杭州鳳凰山那片長滿樟樹的叢林，他迂迴，他低語（murmuring），令你鼻子和舌頭都忙得不亦樂乎。我還可以說什麽？Granbussia 和很多酒的樂趣都在「有」，Monfortino 卻在「無」 —- 你看不到的永遠比你看得到的爲多。好像很不真實，但人生、社會、世界何嘗不是？我在筆記本記下：Renaissance, human scale。我忘了當時我是怎麽想的，大概是這些？你明白了吧 — Monfortino is the ultimate wine for meditation。
奇怪的是，到了第二回合，太陽好像出來了，陽光穿過樹梢，終於可以看清楚密林裏的花草樹木，剛才盡是泥土與礦物，現在果與酸很清晰的從龐大的結構掙扎而出，剛才什麽都混作一團，如今有主題，有背景，我筆記寫了“discovery of perspective” — 用透視法來作畫也是文藝復興時期的發明。
與上次那場 2000 Icons 一樣，有朋友只顧聞，不捨得喝，這次有兩位更用小瓶子留了部分酒，想拿回家與家人分享。
我問了其中一位喝得怎樣。他帶了 Monfortino 和 Bartolo 給葡萄酒經驗不多的太太試。
他這樣囘我：
兩杯酒絕對無問題，當天晚上就讓我太太喝了。她喜歡 Monfortino 更勝於 Bartolo。她覺得 Monfortino 很香，很花。相反 Bartolo 很果，另外她覺得 Monfortino 喝起來更清爽。
如果他太太因此愛上了 Monfortino，我不肯定對他是好還是壞。
Wine of the Night
我讓大家為最喜歡的三款酒排了名次，結果 4. Giacosa Bruno, Barolo Le Rocche del Falletto Riserva, 2001 與 6. Conterno Giacomo, Barolo Monfortino Riserva, 2001 成爲雙冠軍，各有 5 票第一名，加權分數相差不大，分別是 22 分與 25 分。
第 3 名是 1. Mascarello Bartolo, Barolo, 2001，有 1 票第一名（那人是我），加權 14 分。
後記
我一定要補上這一句：幾乎沒有不好喝的 2001。再過 20 年，或許他會像今天的 1971 那麽美妙。
不過我始終懷念著七年前的 Giacosa Bruno, Barolo Le Rocche del Falletto Riserva, 2001 和 Mascarello Giuseppe, Barolo Riserva Monprivato Ca d’Morissio, 2001。不知道今天的 2008 或 2010 會否是時光隧道？No harm try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