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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罷Barolo 與 Barbaresco，我們便向 Tuscany 進發，等著我們的是 6 瓶 1990 年的 Sangiovese — 三瓶是來自 Montalcino 的 Brunello，另三瓶是 Chianti 的純 Sangiovese。

1.   1990 Poggio Antico Brunello di Montalcino

2.   1990 Mastrojanni Brunello di Montalcino Riserva

3.   1990 Soldera Brunello di Montalcino Riserva

4.   1990 San Giusto a Rentennano IGT ‘Percarlo’

5.   1990 Isole e Olena IGT ‘Cepparello’

6.   1990 Montevertine IGT ‘Le Pergole Torte’

如果Barolo 是山，則Sangiovese 好比水。

攀登Barolo 不容易，但好在無限風光在險峰。一位團友把上次已喝光的 1990 Giacosa Santo Stefano 的空瓶子帶了回家，三天後他把主要是渣滓的一兩滴倒出來試嘗，發現竟然甜如蜜糖！我沒告訴他的是，我剛開瓶的時候，還懷疑這瓶酒是不是 corked 了？

Sangiovese 卻是完全不一樣的一道風景線。我曾把Sangiovese 比作江南，這裏盡是湖光水色，清秀脫俗，就像春天的杭州，無論淡妝濃抹，幾乎沒有人不為她傾倒的。

我這個導遊也當得輕鬆，因為 6 瓶酒早上一開瓶便已唱著歌，歌聲有高有低，但無一不悅耳動聽。小問題是有的，主要出在三瓶Brunello ﹕

• Poggio Antico 有輕微像 corked 的氣味，但也可能是常有的樟腦味；
• Mastrojanni 有點醬油氣味，但果味很好；
• Soldera 最奇特 — 奇香、惡香如香油或香精，他奔湧而出的多種味道令我記下 “a big fight going on”。

我的經驗告訴我這瓶Soldera 沒有四五天是不會完全綻放的，所以我決定在下午 3 點出發前，把 1/10 瓶換瓶到 187ml 小瓶子，兩個小時後再倒回原瓶，這是我典型用在年青 Barolo 的醒酒法。其餘的 5 瓶在原瓶呼吸，不作任何處理。

這個旅程也輕鬆得很。究竟是團員比較熟落了，還是因為風光明媚，大家這次談興出奇地好。上次的 Barolo 我講得多，這次Sangiovese 我卻忙著聽。Barolo 的理多，而Sangiovese 幾乎只有一個情字，所以團員很直觀的感受都很精彩，讓我在下面盡量引錄。

Brunello 快拍

團友的意見﹕

 

• Poggio Antico 的餘韻很好；
• Poggio Antico 的果與酸度在爭，但有一種勢均力敵的平衡；Mastrojanni  則以果味為主。

 

[我的解讀﹕

 

• Poggio Antico 位於中央約 500 米的高地，很古老的土壤，慢熟，酸度高，所以這一帶的Brunello（包括 Biondi Santi）都有很好的結構。這瓶 Poggio Antico 是今天 3 瓶 Brunello 當中發展得最慢的一瓶，所以暫時好像味道不太豐富，斯斯文文的，但他的古典結構是很明顯的。我過去喝過的Poggio Antico 也開得很慢，但開放後都身形龐大。
• Mastrojanni 的位置在東南方稍低的 Castelnuovo dell’Abate，背靠 1,000 多米高的 Monte Amiata，所以較暖和，這裏的酒有著典雅的果味，結構並不明顯。明星酒莊Poggio di Sotto 是跟著Mastrojanni 來這區尋寶的，果味比Mastrojanni 要清純，但我認為Mastrojanni 有更好的層次感，我概括其風格為 “fruity but not too fruity”，比Poggio di Sotto 稍高一線。]
• 再加一句﹕Poggio Antico 的結構與Mastrojanni 的果味構成了Brunello 的色譜兩端；正南方如 Il Poggione 果味更強；北方的 Le Chiuse 結合了中部的結構與東南的果味（Kerin O’Keefe 的意見）；至於 Soldera，我認為是中部的極強結構與正南方的極強果味的結合；Cerbaiona 與 Salvioni 是中部偏北。Montalcino 是個小地方，我這裏是個簡單的概括。]

 

Soldera 最令團友興奮，但奇怪的是，大家除了說酒很棒以外，並沒有太多具體的描述，不過從他們興奮的神情，我知道Soldera 又收了幾個門徒了。有一位團友一直不肯把酒喝下肚，我以為她害怕酒不夠分，原來她捨不得他的香氣！可見大家都陶醉於這世外奇珍，話語是多餘的！

 

[但我還是要解讀一下﹕

這瓶 Soldera 太 primary 了，還沒有發展出一種厚度來，離開始成熟期起碼有 20 年！1990 是個經典年份，我懷疑他比 1983 要慢熟，如果他像 Biondi Santi 那樣有起碼 100 年的壽命，那他現在只過了他生命的¼ 還不到！說實話，現在開這瓶酒是很浪費的，但如果能為意大利酒打開一扇門，這犧牲還是值得的。Sorry, Gianfranco！又﹕Soldera 是我介紹得最多的酒莊，請參看 我的 Sangiovese 筆記簿 。]  

 

 

Chianti 速記

我繼續聽團友的議論﹕

 

• Percarlo 很濃艷，似新派，有點人工的味道；Cepparello 吸引得多，有樹林、泥土和礦物味，入口也有層次；
• Percarlo 很適飲，但Cepparello 則時開時合，有點飄忽；
• Percarlo 有丹寧、泥土，spicy，但很純；Cepparello 沒有那麼純；
• 講不出原因，但就是不喜歡 Percarlo；Cepparello 喝得比較開心；
• Percarlo 比較平淡，Cepparello 比較複雜。

 

[我的解讀﹕

• Percarlo 與 Cepparello 的不同風格，大家都體會到了。Sangiovese 在Chianti 的種植面積，幾乎有 Montalcino 的 10 倍那麼大，所以這裏 3 瓶 Chianti 所表現的 terroir 上的差異，幅度比 Montalcino 的 3 瓶要大，因此我一直的看法是Chianti 的地位雖然及不上Montalcino，但他區內的多樣風格比 Brunello 要有趣得多。
• 我在以前一篇文章曾把Chianti 較重要的分區和比較好的酒莊介紹過，請參考﹕漫步 Chianti （之五）﹕The First Bloom of Sangiovese。
• Percarlo 比較不討好，原因可能是他的果味豐厚，但現階段好像欠缺了一點層次，但要明白這是 terroir 的特性，而不是小木桶、大木桶的問題。事實上，與 Barolo 有別，Chianti 的新派與舊派，主要不在木桶的應用，例子是即使傳統如 Le Pergole Torte，也有半年是放在法國小木桶陳年的，莊主 Martino Manetti 便強調那是 Giulio Gambelli 的主意。我懷疑 Chianti 的土質與氣候，令這裏的 Sangiovese 相對沒有 Brunello 那麼強烈的香氣和細滑的丹寧，所以很多 Chianti 酒莊的高端酒都用法國小木桶來陳年（包括Percarlo 與Cepparello），但好的莊都會小心翼翼地控制新舊木桶的比例，讓桶味不會掩蓋 Sangiovese 的特有香氣，這有點像 Burgundy 和 Rhone 的比較傳統的酒莊。我看所謂傳統 Chianti 最關鍵之處是他們也不會用 Cabernet Sauvignon 或 Merlot 這些強勢的國際葡萄來掩蓋 Sangiovese 的特性，所以 Tignanello 是新派，而 Percarlo 是傳統派。我個人也是喜歡Cepparello 多於Percarlo，但那是口味的問題，我對Percarlo 的 fruity but not a fruit bomb，和他驚人的 purity of fruit 是蠻佩服的，最重要的是他有著 Sangiovese 標誌性的 elegance，他的經典地位是有道理的。
• 到了第二輪品試的時候，Cepparello 的酒體變得稍為豐厚了，同時丹寧也粗獷起來，但 3 瓶 Brunello 的丹寧都順滑細緻。我的猜想是﹕這是由於整個 Chianti 地區當時還沒有選好適合的 Sangiovese clone。須知Brunello 的發明者 Biondi Santi 家族遠在 19 世紀末便努力研究出最適合 Montalcino 的 Sangiovese clone（名為 Sangiovese Grosso，皮比較厚），但在 Chianti 地區，一個世紀以後才由公會啟動Chianti Classico 2000 計劃，通過大量種植的試驗來找出一批較適合 Chianti 地區的Sangiovese clone，所以遲至 2000 年以後才陸續有酒莊換種新的 clone。這解釋了 Montalcino 的整體品質越來越下降，而Chianti 則越來越好的現象。Montalcino 的問題是種植面積增長得太快，連比較新和地勢較低，本來不太適合種植 Brunello 的地區也大量種植，以致很多成為 oaky fruit bomb（Banfi 是最突出的例子），但 Chianti 的Sangiovese 卻有落後的優勢，更因為要面對 Super Tuscans 的挑戰，所以無論葡萄品種、種植或釀酒技術都開始注重，我認為這是整個意大利今天最令人興奮的產區。]

 

至於有團友戲稱為「公仔頭」的Le Pergole Torte，今天也可以說迷倒眾生。他有 6 瓶當中最飄逸的香氣﹕煙絲、樹皮，意大利菜的蕃茄與香草混合的醬汁，輕輕的但一直不肯散去，口感如絲似的細滑和清甜。

團友有如下的描述﹕

• 蕃茄味很有趣；
• 很特別的感覺；

• 甜，很舒服的口感；
• 像很好的 Chambolle Musigny。

我以前對 Montevertine 的介紹，可以參看﹕漫步 Chianti （之二）: The Magic of Le Pergole Torte 與初訪 Montervertine 與 Soldera （遨遊意大利之三）。

Sangiovese 評選

Sangiovese 雙雄

 

到了評選今天表現最好的酒的時候，有人說Soldera 高人一等，我們只選其他的，大伙都同意。

 

但頭三個都投了票給Le Pergole Torte，所以我建議我們倒不如講我們的第 3 名吧。

 

 

 

結果第 3 名是 Mastrojanni，9 人中竟然拿了 8 票之多；之後是 Poggio Antico 的 2 票和 Cepparello 的 1 票（有人選兩個莊）。

 

 

Mastrojanni 我是一直看好的，酒的瓶蓋瓶塞雖然一塵不染，無奈酒卻有點醬油味，團友喝不慣老酒，所以第一輪品試時大家都對他很有意見。奇怪的是到了兩個小時後的第二輪，大家發現他的醬油味跑掉了很多，這時酒的平衡度和層次感變得很突出，很討人喜愛。相反這時 Poggio Antico 的 corked 味變得很明顯了，雖然果味已經一聲不響地破繭而出，大家還是對他失望。唯有像上次的 Bartolo Mascarello 嘆一句今天無緣了！

總評選

我問團友兩次旅程最難忘的是哪一瓶，大部分人都舉1990 Bruno Giacosa Barbaresco Riserva Santo Stefano。

真的多此一問。

看樣子，Sangiovese 一般比 Barolo/Barbaresco 讓大家更滿意，而 Brunello 又比 Chianti 令人滿意。

這都怪我這個帶團的帶得不好。

我應該讓他們看到無論從地（terroir）或時（陳年）來看，Barolo/Barbaresco 的變化幅度遠比Sangiovese 為大。正是因為Sangiovese 的變化幅度較少，才可以在走馬看花的一次旅行團看得比較清楚。

另外，也應該讓他們看到 Chianti 在地域上或風格上的變化比Brunello 更為可觀。

但我們只好再等緣來，留待以後在深度遊中發現了。

後記

我叫這個導賞團做 VIPa。我的團友固然是 A 等的貴賓，但這個團的全名是Vini Italiani Per gli amici — Italian Wines For Friends。

我的想法是我們去年探訪 Montalcino 時萌芽的，尤其是在拜訪Il Paradiso di Manfredi 以後，我有股很強烈的當傳道員的衝動（見前文﹕漫步 Tuscany（之六）﹕難忘的 Il Paradiso di Manfredi）。

我的簡單想法是為 Florio 這種深得道家精神的酒農在中國找尋知音。我假想有一天 Florio 想來香港或中國訪問時，我怎樣可以找到一群懂得欣賞他的知音者與他喝酒聊天，愉快地度過一個晚上？

我不是說那種很商業，很正式的酒宴。

我的夢想，是與更多人重溫我們在他的 Il Paradiso 小莊園與他們一家人度過的溫馨時光。

VIPa 是我朝這個方向走出的第一步。

 

 

就在我們這場Sangiovese 半日遊出發的前一天，我收到 Florio 發給我的一封深情的電郵，其中一句是這麼說的（他是用意大利文寫的，下面是 Google Translate 的翻譯）﹕

Whenever we happen to open a bottle of old vintages (as happened during the holiday season), there comes to mind the excitement that we shared with you when we first met and it is often as if you were present to confront and live with us these feelings: this is our moment of great joy, sharing and partnership.

 

他表達的是「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的想法，我心裏卻只知「不惜歌者苦，但傷知音稀」。

我可以努力去找，但緣起緣滅，常人又豈能評說？

我只好告訴自己﹕積極隨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