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獻給 Manfredi Martini 的家人和我逝去的好兄弟思聰

Tonight I'll be on that hill 'cause I can't stop,
I'll be on that hill with everything I got,
Lives on the line where dreams are found and lost,
I'll be there on time and I'll pay the cost,
For wanting things that can only be found
In the darkness on the edge of town.

Bruce Springsteen – “Darkness on the Edge of Town”

生物動力曆法﹕2016 年 7 月 2 日 – 根

最近事忙，好幾篇隨意行的報告等著要寫，但周末的一場天堂莊粉絲聚難以忘懷，餘韻延續了好幾天也不肯散去，我想不如搶先把其中的一二記下，讓我可以做其他事。

緣起

自從為天堂莊當上傳道員，三年下來，在香港已糾集了四十多信眾。今年的酒上月初抵達，就在酒到達的前一天，我興奮得睡也睡不好，半夜醒來，腦子裏突然想﹕何不召集信眾來一次周年大聚？早上醒來，酒單已經準備好了，於是發出邀請。除了幾位因外遊或出差不能出席，其餘都出席了。

這個晚上，我們四十多人興高采烈的一起到天堂走了一回。坐滿四桌的朋友，像野外的小鳥一樣，吱喳聲不斷。有位外號 Matta 的酒友，更站出來發表了一番「偉」論，博得哄堂大笑，她以過來人身份警告大家﹕隨意的毒癮好危險，大家最好引以為戒，回頭是岸。

酒單

我選了三個年份，讓天堂莊與來自南、中、北的各路英雄深情對話。

1. (Bianco) Il Paradiso di Manfredi, Bianco IGT, 2012
2. (Rosso) Il Paradiso di Manfredi, Rosso di Montalcino, 2012
3. Padelletti, Rosso di Montalcino, 2008	North
4. Il Paradiso di Manfredi, Brunello di Montalcino, 2008	North
5. Case Basse Soldera, Brunello di Montalcino Riserva, 2006	Central-South
6. Il Paradiso di Manfredi, Brunello di Montalcino Riserva, 2006	North
7. Cerbaiona, Brunello di Montalcino, 2002	Central-East
8. Il Paradiso di Manfredi, Brunello di Montalcino, 2002	North

醒酒

我從未試過同一次開 32 瓶酒，光開瓶也費了半個小時。

所有紅酒在前一天下午 3 時開瓶，聞塞子發現 4. Il Paradiso di Manfredi, Brunello di Montalcino, 2008 的一兩瓶好像有點醬油氣味。

一天後下午 3 時再試，前一天疑有醬油氣味的 4. Il Paradiso di Manfredi, Brunello di Montalcino, 2008 好像更嚴重了，於是臨時再多開一瓶。

這時也開了白酒。

前奏

白酒 1. Il Paradiso di Manfredi, Bianco IGT, 2012 是酒莊釀來自己喝的非賣品，有些朋友在以往的活動嘗過，但更多人可能還是第一次踫到用最平凡的 Trebbiano 和 Malvasia 釀造的這款乾白。

這是我在香港喝的第 5 瓶，第一次剛好在一年前，當時酒剛運到香港，那次酒很 nervous（躁動），噴發出火石似的礦物氣味；一個月後害羞；兩個月後比較整齊，但酸度稍嫌不足；半年後到第二回合才比較開放一點，優雅但尚欠整合；這次是一年之後，已亭亭玉立，比例勻稱，果、酸、礦物味都恰到好處，而且不斷發展，越喝越精彩。除了後面的 2002，這是當晚令我最為感動的酒，令我想起那山上的小屋，住著那不吃人間煙火的一家人，我掉下思念的淚。

兩年前運到香港的 2. Il Paradiso di Manfredi, Rosso di Montalcino, 2012 看來開始漸入佳境。剛到的第一年像果汁，比較簡單；第二年輕巧；剛進入第三年的他開始有花香，甚至出些花粉，很芳香，通透，粉狀的丹寧和畫龍點睛的酸度在向世人宣佈﹕I’m ready … if you are。但又有多少人捨得今天開？天堂粉絲的共識一直是﹕Rosso 是喝人家的最好！

2008﹕Il Paradiso Brunello vs Padelletti Rosso

2008 的天氣很反復，Antonio Galloni 有如此描述﹕

Depending on the estate, producers reported variable conditions ranging from irregular flowering, significant disease pressure in the spring, and devastating hail in August. The saving grace was a marked improvement in the weather in late September and early October.

4. Il Paradiso di Manfredi, Brunello di Montalcino, 2008 到了香港一年多，第一年我試了幾次，感覺比較「陰暗」— 這是一位第一次喝天堂莊的朋友很敏銳的直覺，大體表現地裏的味道比明亮的果味多，喝不慣的人可能覺得有點不乾淨或怪異（Galloni 名之曰 quirky），與 2006、2007 這些平衡與溫暖的年份截然不同。也因此早一天開瓶時的微量醬油氣味令我說不準究竟是天時的因素還是氧化的結果。

晚上正式品試時，似乎 5 瓶的狀態都不太一樣（有一桌有兩瓶，見上面「醒酒」部分）。

我那桌的一瓶帶小量醬油，開始時還有點「臭蛋」似的氣味，下杯後逐漸散去，但仍有強烈的泥土氣息，豐富的礦物味又為酒增添了複雜性，那麼新的年份但感覺又很融和，有潔癖的人或許較難接受，喜歡這種天然滋味的卻會說他有性格。這款酒今後的發展令人拭目以待。

同台演出的 3. Padelletti, Rosso di Montalcino, 2008 不是 Brunello 而是一款 Rosso，原因是我最近試過他們的 Brunello，發現正如我以前的觀察一樣﹕

Padelletti 的 Rosso 像人家的 Brunello，而 Brunello 則更像 Barolo.

（見前文﹕Padelletti﹕穿了 Barolo 外衣的 Brunello）

他們的 Brunello 今天的丹寧太厲害了，暫時不能踫，所以我換了 Rosso。這款 Rosso 曾在兩年前一次比試中令朋友驚訝萬分（見﹕我愛 Rosso ）。

朋友都領略了這款 Rosso 的威力，他在第二回合才整合得比較好，有北方的典型泥土與礦物味，很扎實，他得到的分數竟然與 4. Il Paradiso di Manfredi, Brunello di Montalcino, 2008 相若（見最後部分），確是異數。

2006﹕Il Paradiso vs Soldera

2006 是龐大的年份，這兩款酒令酒友很糾結。

大致上 5. Case Basse Soldera, Brunello di Montalcino Riserva, 2006 出奇的陰柔，6. Il Paradiso di Manfredi, Brunello di Montalcino Riserva, 2006 卻非常龐大。

Soldera 有典型的脂粉香，第一回合有黛玉式的纖細，飄逸得幾乎有弱不禁風的感覺，清甜但酸度不足。到第二回合才長肌肉，酸度與丹寧都出現了，而且整合得不錯，不過與其他年份的 Soldera 比較，總覺得有「體弱」的感覺。有朋友說聞到草青、薄荷的氣味，懷疑這是否冷年份（不是）。

這確是奇怪的年份。我過去喝過三次，2013 與 2014 年開的都輕盈，半年前那瓶半睡半醒，這次能喝得到已算萬幸，而且幾個小時內由初醒到長肌肉，是否意味著大人已醒來開始見客呢？Only time will tell.

我翻查 Antonio Galloni 五次的試酒筆記也無一例外是輕盈的小妮子。最近一次（2015 年 1 月）他這樣寫﹕

Surprisingly refined, silky and polished, the 2006 is quite beautiful, but it also does not appear to have the structure of the best vintages.

大家大概聽過 Soldera 的酒窖幾年前被人破壞，把多個年份的酒從酒桶放掉了。但後來他說有幾桶仍然完好，其中一桶是 2006，但因為他已退出了公會，後來便以 IGT Toscana Sangiovese 的名義推出。

我沒有這款「新酒」，但看 Antonio Galloni 的兩次試酒報告，分別有 “huge, powerful wine” 和 “intense, pulsating fruit … Deep, rich and impeccably textured” 的描述。

我懷疑前後兩款酒來自不同的葡萄園。Brunello Riserva 可能來自比較陰柔的 Case Basse 葡萄園，後來的 Toscana Sangiovese 來自陽剛的 Intistieti。

至於 6. Il Paradiso di Manfredi, Brunello di Montalcino Riserva, 2006，在一年前的一場試酒會第一次現身時曾傾倒眾生，我當時的描述是這樣的﹕

濃烈的地裏香氣撲鼻而來，陣陣香粉更令人懷疑置身於花叢當中，剛才談兒時棒棒糖談得口沫橫飛的朋友這時宣布他的新理論﹕Il Paradiso 是 Brunello 當中的 Monfortino，因為他有一種深不可測的神秘感。

（見﹕VIPa-3 第 21 場﹕Brunello’s Northern Beauties）

這次這款酒在每桌的表現都不太一樣。有一桌驚呼其為欲仙欲死，我這一桌卻覺得他太龐大了，還沒開得很好，在第二回合雖然有所發展，但丹寧仍然比較凶，整合度比 Soldera 稍為遜色，所以除了欲仙欲死的一桌外，在其他三桌他只排第二、三位。

但用拜月教的觀點或許可以解釋﹕去年那場試酒會在花日舉行，這次是根日，為 2006 Riserva 平添了不可承受的重。

不過 Il Paradiso 整體的分數比 Soldera 只低約 10%，我懷疑換了花日，結果會改寫。

無論如何，我幾乎肯定今天如果用 Il Paradiso 的 Brunello 而不是 Brunello Riserva，Soldera 幾乎一定不敵 Il Paradiso。

不過遊戲而已，又何必太認真？兩種完全不同的風格又怎可比較？

2002﹕Il Paradiso vs Cerbaiona

2002 是大災年，連綿的大雨令很多酒莊不能推出 Brunello，這兩個莊是例外，而且例外的好。

7. Cerbaiona, Brunello di Montalcino, 2002 有比較好的結構感，煙絲、樹林香氣，丹寧比較粗獷，一點都不像經過雨淋。與正常年份比較，稍欠層次，而且果比較弱，包不住丹寧，但在這種年份有此表現，證明 Diego Molinari 有非比尋常的能力。

8. Il Paradiso di Manfredi, Brunello di Montalcino, 2002 卻把我們這桌帶到仙家之地。滿地是松露、蘑菇的成熟香氣，完全整合的狀態，綿長的收結，果、酸、丹寧的無縫融合，正常年份要等 30-40 年（如今天喝 1975），但早熟的 2002 卻十幾年便帶我們幻遊仙境。還有﹕很多莊在這等災年都減產，但天堂莊仍然不多不少，出了 9,500 瓶！

嘗遍天堂莊的大年、「災」年與陰晴不定的幾個年份，令我對他們的「道法自然」有更深的了解。

Florio 常說一切聽任大自然，具體來說他們在田裏除了把壞掉的葡萄扔掉以外，可能幾乎「照單全收」。但全世界釀精品酒的酒莊必然會精挑細選，目的是無論好年災年，都有極高品質的酒，這是工業時代「品質管理」的概念，此中 Gianfranco Soldera 是高手，所以他的葡萄園雖然面積是天堂莊的 4 倍以上，但在正常年份，產量比天堂莊大概只多出一半左右，踫上 2002 這種災年，產量會再減一半，比天堂莊還要低。

因此 Soldera 像名牌服裝店的衣服，無論甚麼年份，總有迷死人的脂粉香氣與乾淨、通透、打磨得很精緻的酒體。

天堂莊卻一時一樣，因天之無常。

我們也可以這麼說﹕天堂莊是徹底的傳統派，Soldera 在田裏是新派，在酒窖才是傳統派。

Wine of the Night

每一桌的結果都不一樣，這一方面是口味不同，此外可能也有 bottle variation 的原因。最明顯的例子是 2002 Il Paradiso — 有一桌說他在第二回合走下坡，另一桌卻嫌他酒體膨脹，丹寧洶涌。

用每桌的第一名來算，8. Il Paradiso di Manfredi, Brunello di Montalcino, 2002 贏了兩桌，而 5. Case Basse Soldera, Brunello di Montalcino Riserva, 2006 與  6. Il Paradiso di Manfredi Brunello di Montalcino Riserva, 2006 則各贏一桌。

按得第一名的票數算，則 8. Il Paradiso di Manfredi, Brunello di Montalcino, 2002 與 5. Case Basse Soldera, Brunello di Montalcino Riserva 是雙冠軍，同拿 15 票；6. Il Paradiso di Manfredi Brunello di Montalcino Riserva, 2006 排第三，拿 12 票。

再用加權方式計算（第一名 3 分，第二名 2 分，第三名 1 分），則名次如下﹕

第 1 名﹕5. Case Basse Soldera, Brunello di Montalcino Riserva, 2006（75 分）

第 2 名﹕8. Il Paradiso di Manfredi, Brunello di Montalcino, 2002（72分）

第 3 名﹕6. Il Paradiso di Manfredi, Brunello di Montalcino Riserva, 2006（68分）

第 4 名﹕7. Cerbaiona, Brunello di Montalcino, 2002（22 分）

第 5 名﹕3. Padelletti, Rosso di Montalcino, 2008（11 分）

第 6 名﹕4. Il Paradiso di Manfredi, Brunello di Montalcino, 2008（10 分）

最清楚的結論是﹕我們中天堂莊的毒太深了！

鳴謝﹕謝謝 Chris 提供酒瓶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