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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師弟思聰曾請求我讓他喝一次「雪水」（「失手之作」的意思），他說我每次讓他喝的都是好酒，所以要壞的也試一下，才能對意大利酒有較全面的認識。

他說得固然有道理，但他哪裏知道他給我出了一道大難題，因為「雪水」很多時候都是意外而非策劃的結果，是沒辦法事先與他約好的。

一個好例子是Giacosa 的這瓶 1989 Barolo Villero。這是一瓶近乎完美的 Barolo，正處于夏末秋初的妙齡，力量與優雅兼備。我們喝得高興，但剛倒了第二杯，卻聽到太太驚呼「蒼蠅」！我一看浮在杯子裏的黑色小昆蟲，便一邊埋怨自己沒有用紙巾蓋好酒瓶，一邊把半瓶酒倒掉。除了懊悔，我只好再找另一瓶酒。

後來跟好友 Kevin 提起此事，他說這很可能是釀酒時掉進酒桶的果蠅，應該是無害的。但如果當時我找思聰來分享這瓶「雪水」，他有膽量嗎？

也有一些「雪水」是真的放在「雪櫃」（冰箱）裏的。

 

 

有些酒開了以後因為這種或那種原因沒有喝完，我便丟在冰箱一角，有時候會再拿出來喝，有時候放久了便扔掉。

上星期，思聰與另外幾位好友來我們家試 Taurasi，我想讓他們試試這些「雪水」豈不有趣？

我在酒瓶上標示著每瓶酒開了多少天，超過 30天的有 6 瓶，從 37 天到 197 天不等。

 

首先是這兩瓶白酒。

1993 Lopez de Heredia 的西班牙  Rioja 是 93 天以前開給 Henry 喝的。我記得當時是乾花香氣和淡淡的甜味。這瓶酒九十多天後竟然沒有變壞，一眾兄弟都認為現在更像菊花茶。我覺得酒保持著比較飄逸的菊花、生啤酒的麥芽香，入口還是那淡淡的甜味，唯一欠缺的是酸度，所以的確是像菊花茶多于酒。

 

2006 Dettori Vermentino 來自意大利的大島 Sardinia。我與 Kevin 在 76 天以前喝這瓶酒時已經覺得她很有趣，酒有混濁的磚紅色，聞起來像比利時的 micro beer 多于酒，Kevin 的筆記是這樣的﹕

Oxidative, the wine starts ‘sherry’ with yeasty ‘beer’ tones. Ah, spearmint! And also ripe prune nose and a dense, yet smart and sleek palate with excellent acidity, intense licorice and nuttiness.

兩個半月後，酒發出白胡椒的氣味，顏色像酸梅湯，入口像不知名的怪味果汁，酸度也跑掉了。

 

有兩瓶 Tuscan 酒是因為木桶味太搶而被打入冷宮的。

Castello di Ama 的這瓶 2006 Chianti Classico Vigneto Bellavista 是一瓶 cult wine，也是最昂貴的 Chianti，但似乎除此以外一無是處，只因法國小木桶用得太兇！

 

我們試到第 26 天才滿意果味終于可以擺脫木味，但這時候酒早已生出臭草似的氧化氣味。

今天與大伙再試已經是第 37 天，氣味像燒焦的汽車輪胎，但果味柔順而且頗優雅，木桶味也甚不明顯。

一年多前試過的2001 與現在這瓶 2006 教懂了我一個道理﹕如果要早喝， Castello di Ama 只宜喝他們的基本 Chianti Classico，雖然比其他Chianti Classico 也稍貴，但起碼他有一種其他Chianti Classico 所無的皇者氣派，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的靈魂沒有完全典當給法國小木桶。

這瓶頗有名氣的純Merlot 制作更是令人失望，一開瓶葡萄汁便被泡在無邊無際的橡木海洋裏，今天已經是第 52 天了，除了燒焦橡膠的氧化氣味外，便是燒焦木頭和又濕潤又苦澀的木糠味道。

 

酒莊的網站有這麼一段話﹕

The choice of the wood is considered of primary importance and is in continual evolution. The fining of the wine in each barrique is kept under constant observation. We are now studying how different kinds of barriques suit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two wines we produce.

不過，考慮到 1994 是 Petrolo 的處女作，這瓶可能作不了準。我誠心希望他們已經脫胎換骨，因為我手邊還有他們的 2003、2004、2005 和 2006 ！

 

最後這兩瓶其實並非「雪水」，因為這是我處心積慮的結果。事緣去年我讓朋友試嘗一瓶放了 69 天的「雪水 Barolo」，但很意外的發現他們喜歡得不得了，我那一刻便決定﹕放他  100 天又如何？（見﹕ The Nice, the Unexpected and the Unique）

結果我把酒放了將近 200 天（放在約攝氏 11 度的酒櫃）！

去年 10 月 1 日那天，我開了這兩瓶 2004﹕

2004 Il Poggione Brunello di Montalcino

2004 Albino Rocca Barbaresco Vigneto Brich Ronchi

 

 

上次嘗過我的「69 天雪水 Barolo」的朋友在第 100 天的時候來我家試過這兩瓶酒，當時的論斷是Brunello 較好喝，因為平衡、典雅，相比之下那瓶Barbaresco 的丹寧仍比較兇。我們已習慣了氧化的氣味，所以對Brunello 的殘羹剩飯般的鹹酸味和 Barbaresco 的火藥味早已處之泰然了。

在這之前，我每十天試他們一次，發現氧化氣味在第十天已開始出現，其中Brunello 來得嚴重一點。口感方面，兩者開始時都比較濃，結構也龐大，比較上Barbaresco 兇猛得多，所以我們以後的追蹤，是希望看到他們變得成熟一點，也就是說比較平衡，丹寧也比較柔順。

用這個標準，Brunello 在第 30 天便開始溫順下來，最漂亮大概是第 70 天的時候，到了第 100 天其實已經有點秋意了。

至于Barbaresco，大概到第 50 天開始感覺到一點點的柔情，到第80 天的時候我大概感到她明顯地變溫順了，但到了第 100 天仍然年少氣盛，大概到了仲夏吧。

所以我決定繼續觀察，正好朋友在第 197 天那天來我家試 Aglianico，我便讓他們親睹這奇景。

快 200 天的Brunello 已經走下坡了，酸度較高，但深秋的 Il Poggione 仍然保持她的一份優雅。

Barbaresco 卻令我和眾人都大大吃驚。豐富的口感，果味兼有亮度（brightness）與勁度（intensity），丹寧豐富但不算兇猛。想不到仲夏竟然長之又長！這個名為 Ronchi 的葡萄園真不簡單，有資料說它的特色是 “a dense giant”，我覺得它有 Barolo 的力度但骨子裏卻有Barbaresco 的細膩，這又一次證明了Barbaresco 是禾桿底下的珍珠！

Nebbiolo 真是不可思議的葡萄，Langhe 也是天下少見的寶地。

 

Thank you, Piemon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