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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 Tuscany 後，我們先在 Florence 度了個周末。這是我們第三次到訪這座文藝復興古城，這次連 Michelangelo 的 David 大衛像和 Botticelli 的 Venus 維納斯真跡也看了。但奇怪我對這座名城已不再興奮，甚至有些厭煩的感覺。是因為有太多汽車、遊人、和空氣混濁？突然，我想通了。空！精神跑掉後的空蕩蕩的感覺。我想起幾年前與一位羅馬知識份子的一席話。他說把教堂拆掉很容易，但拆了以後我們還有什麼可以取而代之？（見﹕ 意大利隨想曲）

David 如今安在？

在 Montalcino 的最後一站，我才找到一點 David 的精神。我踫到一位名叫 Francesco Mulinari 的 matto（傻子），他說﹕

很多人認為我是瘋子，但這是我的土地啊！

似曾相識。Bruce Springsteen 在 Born to Run 專集的第一首歌便有如此一句﹕

It’s a town full of losers, I’m pulling out of here to win!

這些，不正是 David vs Goliath 的故事嗎？

我要寫他們。

 

我是從 Kerin O’Keefe 的書第一次聽到 L’Aietta 的故事的，說這是 Montalcino 最小的酒莊。我找他們的 2010 Brunello 試過，竟然相當好喝，於是這次特地去看個究竟（試酒會報告在此﹕VIPa-4 第 11 場 — New Stars in Brunello 2010）。

酒莊的名字叫 L’Aietta。原來這是農舍前打玉米的空地的意思，Francesco 五代以上都不務農，他父母在城裏工作，1995 年在距 Montalcino 城堡一箭之遙一片叫 L’Aietta 的地帶買了一座度假房子，那年 Francesco 剛上中學。

後來 Francesco 意外的發現了屋前的農地種了兩行葡萄，這小子竟然在 2001 年學著釀了 700 瓶酒，當年他 17 歲。後來他到 Cortona 唸釀酒系，畢業後十年先後在五家不同流派的 Montalcino 酒莊做過事，他發現他始終喜歡老派的酒。與此同時，他重新栽種 L’Aietta，半公頃的葡萄園從屋前 510 米高地拾級而下至 380 米處，落差竟有 130 米之高，因為太陡了，只能用矮樹（alberello）的方式栽種。

從遠處可以看到一行行的葡萄樹從作酒窖用的屋子拾級而下

近看的葡萄樹

在 2002 年，他又在東南方 Castelnuovo dell’Abate 買了半公頃土地，這合共一公頃的地讓他每年可以生產 3,000 瓶 Rosso，2,000 瓶 Brunello，幾百瓶 Rosato 和幾百瓶氣泡酒。

酒窖很簡陋，不過正在擴建。

發酵室

陳釀室

他說他是第一個在 Montalcino 做氣泡酒的，但後來 Le Chiuse 的少莊主 Lorenzo Magnelli 跟我說他們兩人談過，其實大家差不多同時開始做的。

但他的三款乾紅幾乎肯定是獨一無二的，因為這是用「三位一體」的方法生出來的。

他在兩塊田採的葡萄分開發酵，之後他先從每個桶提取小量的酒液（大概 10%）作為 rosato（這個過程稱為 salasso）。

下一步是分開 Rosso 與 Brunello。

大概一年以後，他從每塊田的木桶提取他認為適合的份量，然後混兌成 Rosso 並灌瓶。餘下的酒液合併在一只木桶繼續陳釀，經過三年左右便灌瓶成為 Brunello。

所以我稱這個過程為「三位一體」。也就是說，他的 Rosato、Rosso 與 Brunello 都來自等質的葡萄，不同的只是泡皮與木桶陳釀時間有多長。  

他的 2012 氣泡酒很清新，而且帶微鹹的礦物味。

2015 Rosato 鮮嫩可口。

最有趣是從桶裏試 2015 年兩塊田的酒液。Francesco 說這年的每串葡萄都是完美的。

L’Aietta 的結構非常強，丹寧像砂紙；Castelnuovo dell’Abate 卻柔和，而且果味豐富。

這樣我們才見識了滿佈石頭的 L’Aietta 是多麼的堅實，Francesco 讓我們看這裏的石頭其實是很古老的沙子經過多年壓力所形成的，因為土質貧瘠，所以產量很低，一般一株樹會長 8-9 串葡萄，但這裏只有 2-3 串，但耐旱能力特強，葡萄的質量非常好。

正因如此，L’Aietta 的強悍與 Castelnuovo dell’Abate 的柔美是絕配！

2014 Brunello 卻是充滿挑戰的年份。很多葡萄選了做氣泡酒。

經過幾重篩選，桶裏的酒有很好的結構。無怪乎 Francesco 說﹕沒有壞葡萄能進我的酒窖！

我們又試了他的 2013 Rosso。

那天是果日。很清新，小野花，結構那麼好，根本可以當 Brunello 來喝。

2011 Brunello 在 Slavonian 大木桶陳年 36-40 個月，有深色的礦物味，陳醋，巧克力，濃密的層次，很有結構感，那像乾燥的 2011？L’Aietta 耐旱的證據！

寫這篇報告時，我開了一瓶 2010 Brunello 來重試。

今天是花日，有一點玫瑰和紫羅蘭比較深色的花，但更多是冰涼的石頭似的礦物味，入口有很好的果，像從石縫鑽出來的感覺，比五個月前的那瓶複雜多了，酸度甚好（上次酒才剛到了香港四個月左右）。

我懷疑 Rosso 比較多選 Castelnuovo dell’Abate，而 Brunello 則比較多 L’Aietta。Il Colle 也是混兌中央高地與 Castelnuovo dell’Abate 而成的，原理一樣，但 L’Aietta 的礦物味比較豐富。

可能我們瘋味相投，大家談得很投契，離開以前，Francesco 送了我一瓶還沒有貼酒標的氣泡酒，並建議我們選同一天在香港與意大利一起喝。

我說歡迎他來香港與我們一起品酒，他非常興奮的答應 2018 年來，因為明年他會又忙又窮 —他結婚了！

我找了個酒標，請他在上面為我的隨意朋友說幾句話，他高興的題了幾行字，意思說﹕

Thank you for your visit and thank you for understanding my philosophy.  Come back soon!

我恭喜他，但也暗暗擔心，因為他說他太太不喜歡喝 Brunello，他的 Rosato 便是為太太和媽媽釀的。

有一天他太太懂得欣賞 Brunello，我們怎辦？

可能他聽到我心裏的疑問，便說﹕如果有更多客戶，我可以額外租田來應付。

我不肯定這是我喜歡的答案，但他另一番話更令我安心﹕

I will remain small.  I know my plants, and I have constant contact with my land and my plants.

我不禁又想起我的偶像 Bruce Springsteen 的青春無悔宣言﹕

Tonight I'll be on that hill 'cause I can't stop
I'll be on that hill with everything I've got
Well, lives on the line where dreams are found and lost
I'll be there on time and I'll pay the cost
For wanting things that can only be found
In the darkness on the edge of town

後會有期，親愛復可敬的 Francesco！

他也請我在一個酒桶上題字，他說等他棄用這個桶的時候，他會把這塊木板留下作紀念，我有幸是第一個留言的。我恭敬的寫上﹕

想不到我們又找到一位老子的弟子

後記

Francesco 另與一位朋友合作在 Maremma 地區租了一塊田，以 Poggio alla Pietra 的名義生產另一系列的紅酒與白酒。我們試了一兩款，看樣子屬於比較簡單易喝的酒。他的書才剛寫了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