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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動力曆法﹕2021 年 9 月 15 日下午 7 時開始 – 果
這是我們回香港後的第三場垂直品試,我們借此向 Barolo 的無冕皇族 Cantina Mascarello 致敬。
很多人都管酒莊叫 Bartolo Mascarello,那只不過因爲 1980 年代有一場 Barolo Boys 起而挑戰傳統 Barolo 的風波,言辭辛辣的 Bartolo 當上了傳統派最有名的代言人,他家的酒便成爲了傳統派的旗幟。
Bartolo 的老師是他父親 Giulio。Giulio 卻是個反傳統的創新派,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後他告別了在 Genoa 的麵包師生涯回鄉,才 25 嵗的他在 1920 年已經夠膽量靠父親 Bartolomeo 為他借的一筆錢在鄰近 Bussia 的 Monrobiolo 買了塊田並建立起自己的酒莊來,起初靠朋友關係把酒賣到 Genoa 去,後來有了些積累才在 1930 年代買進 Cannubi 田。Bartolo 生於 1926 年,等他在戰後二十來嵗加入酒莊時,Giulio 已經有了 ¼ 個世紀的釀酒經驗,也奠定了此後混釀的成例。Giulio 高壽 86 嵗才去世,Bartolo 在 1981 年正式接管酒莊時已經 55 嵗,他捍衛的是 Giulio 奉行了大半個世紀的傳統。十多年後,Bartolo 因病要常年坐輪椅,女兒 Maria Teresa 開始加入輔助他,到 2005 年 Bartolo 去世後便全面掌管酒莊,一般的看法是她仍然堅持傳統,而且酒的質量更有提升。
今天的垂直品試,讓我們追蹤這三代人怎樣靠同一款酒演繹他們頭頂的天和脚底下的地。
我遍查了網上的資料,沒發現有他們家 1950 年以前的酒。以前的酒大部分是用大瓶子(demijohn)賣給餐廳的,我猜想他們可能從 1950 年才開始用自己的品牌獨立灌瓶,所以我們今天找到的 1955 年可能是酒莊最早期的灌瓶出品。
三代的酒單如下:
VIPa-9-08: Cantina Mascarello Vertical | Generation |
1. Mascarello Bartolo, Barolo Riserva, 1955 | Giulio
(1895-1981) |
2. Mascarello Bartolo, Barolo Riserva, 1967 | |
3. Mascarello Giulio, Barolo Cavalieri del Tartufo, 1971 | |
4. Mascarello Bartolo, Barolo, 1989 | Bartolo
(1926-2005) |
5. Mascarello Bartolo, Barolo, 1996 | |
6. Mascarello Bartolo, Barolo, 1997 | |
7. Mascarello Bartolo, Barolo, 2006 | Maria Teresa
(2005- today) |
8. Mascarello Bartolo, Barolo, 2016 |
我這次也大膽的把新酒老酒一整天前便開瓶,之後拔塞作瓶醒。
第一雙是 Giulio 六、七十嵗的成熟期作品,絕對是 Barolo 的典範之作。
酒的顔色以老酒來說不算淺,但出奇地清澈明亮,而 1955 比 1967 更好。
中午小試時,1955 有點老木頭的氣味,但入口通透而優雅;1967 乾净一些,濃密多了,果感也強得多。
晚上第一回合,1955 有鮮活的花香,有朋友隔著口罩也聞到香氣,那花粉香令一位頻呼 “很 Cannubi 啊”!入口甜美、收結非常悠長,酸度亮麗。我覺得有類似棉花、軟綿綿的枕頭的感覺,有人說 “有厚度但沒有重量”,這是很貼切的描述。開始時酸度有點過於尖銳,但在杯中越來越變得融和,圓潤、甜美但身材適中,Cannubi 之美盡在此矣!
第二回合仍然噴粉香,添了些重量但絕對不過頭,感覺更複雜些。保養得好的 66 嵗正當妙齡!
1967 在第一回合仍然比較肥胖,噴著花粉,但沾了些舊木頭的氣味,應該是瓶塞帶來的。與 1955 比欠了通透,有點笨重的感覺,酸度較 1955 柔和,稍爲不足。在杯内果味逐漸增强,泥土味也多了。
第二回合帶來了驚喜,竟然净化了,像做過瘦身手術一樣,果味變得清純了。
回想 Biondi Santi 的垂直也一樣,輕的 1955 變重了,重的 1967 卻變輕了。造物的神奇我們怎麽也參不透!
我翻查以前喝過的這兩個年份也很有教育意義。
三年前的 1955 是當晚的 WOTN,但遠沒有今天那麽開放。當天是花遇果之日,有可能是瓶差的問題,但我懷疑更可能是醒酒不夠。當年我膽子不夠,那麽老的酒我等到當天早上才開瓶,最近幾次我平等以待,一律 24 小時前開,結果酒與我們都更開心,這經驗希望大家記取(見:VIPa-6 第 14 場 — 登六的滋味)。
至於 1967,我 6 年前開的一瓶很輕量級,完全不像今天這瓶,原來當天是葉日。當年我還沒知道花果根葉的道理,現在囘頭看,當晚所有酒幾乎都欲語還休似的,今天才真相大白!(見:VIPa-3 第 12 場 — 迷人的 Vintage Barolo )
這兩個經典年份顔色比剛才的一雙深一些,但看起來卻老一點,有點棕色。
我已記不清以前開過多少瓶 1971 了,但被松露騎士會 Cavaliere dell Tartufo 選爲特選酒,以 Giulio Mascarello 名義來灌瓶的 1971 我在很多年前曾開過一瓶,那瓶的狀態不太好(也可能是我處理得不好),今天細看,原來那瓶是 1977 年灌瓶的。今晚開的第二瓶是 1978 年灌瓶的。
但更吸引我的是兩款酒首次用了 “Giulio Mascarello 酒窖” (Cantina Giulio Mascarello)的名義而不是之前的 “Mascarello 酒窖” (Cantina Mascarello)。當時 Giulio 已經 83 嵗了,而 1971 是他 76 嵗時的作品。我推測 Giulio 仍然積極參與釀酒,而這次提名有點終生成就獎的意味。
他三年後在家裏去世,Slow Food Editore 出版的 A Wine Atlas of the Langhe 以這段文字為 Giulio 一生的介紹作結:
In 1981, at the venerable age of 86, the former baker’s boy and personal friend of socialist leader Pietro Nenni, as well as an honest grower and skilled cellarman, passed away at home in Barolo, having charted a new path for the country people of the area.
我們今天也借三杯好酒對 Giulio 一生的貢獻行鞠躬作揖之禮。
至於 1989,這是自 Bartolo 在 1981 年掌管酒莊後和得病之前這十幾年間最偉大的年份,那時候他也應該建立好自己的風格了,因此這一雙最能看到酒莊的傳承。
果然,在中午小試時,兩個年份雖隔了足足 18 年,卻非常神似。
兩者仍然相當緊閉,透著菌菇和香料,同樣靠酸度引領著,所不同者,1971 較通透,比較跳躍,似乎是 1955 的翻版;1989 偏厚重,但那厚度并非來自丹寧,而是一種豐腴感,那應該是 Rocche dell‘Annunziata 帶來的,歲月會讓這件外衣慢慢褪色,Cannubi 的肌理才會浮出水面。
晚上第一回合,他們都更開放了,仍然是酸度帶領著果,1971 的果味偏紅色,1989 近黑果,1971 輕盈,雖然結構感比中午時强了些,1989 的酸度較尖銳,結構也堅實得多,而且明顯有些粉香.
有趣的是他們都比 1955 顯得老,不過我懷疑 “不正常” 的是 1955 而不是這一雙。
到了第二回合,他們都爆開了!
1971 噴發著乾花,有人大叫 “香水”!酸度明亮,有一位驚嘆他多麽像 1955!在杯内,酒變得越來越有力量,丹寧感覺上比 1989 還要裸露一點,那是因爲 1971 的酒體比 1989 薄一些,紙包不住火!
1989 噴香粉,酸度凌厲,丹寧湧現,但非常細,而且與豐厚的果融合得很好,巨人站起來了!
這兩款看到的更多是天時的差異而非人的因素。Cantina Mascarello 仍然是 Cantina Mascarello!有趣的是 Sheldon Wasserman 曾建議 Bartolo 把他的名字放在酒標上,以區別於其他 Mascarello。當初 Bartolo 不理會他,後來另一個 Mascarello 出了醜聞,他才接納了 Sheldon 的意見。
我翻查了近年開的這兩個年份,又印證了花果根葉的奇妙作用。
五年前的一瓶 1989 根本打不開,原來那天是葉日;兩年前的一場最妙 —- 上半場是葉,酒打不開,下半場轉果,酒乖乖的開了,更成爲了 WOTN(見:VIPa-7 第 10 場 — Deconstruction of Bartolo Mascarello) 。
至於 1971,想空靈最好選花日,要他剛柔并舉則如今天的果日可也。
接著這一雙一冷一暖,應該很好的讓我們看到 Bartolo 的功力。
第一回合,1996 深不見底,但内核是溫柔的。丹寧雖强悍、很裸露,卻蠻好喝的,因爲果、酸、丹寧、礦物一應俱全。
1997 酒色較淺,有點老態,凋謝的花與菜乾的氣味,帶著礦物的棕色果味,簡單直接,但恰如其份。1997 與 1996 的反差在這裏來得特別强烈,因爲 Cannubi 土質多沙子,留住水分的能力較弱,熱年更不利。
第二回合,1996 簡直是 1989 的翻版,不過更年輕力壯, 濃度與丹寧都更强烈。1997 這時感覺年輕了一些,酸度提高了,喝起來舒坦些。
最後一雙由 Maria Teresa 登場。
以前兩次開過 2006 都不太開放。五年前根日開,當日酒 “沉甸甸的,我們像走在森林裏,口嚼黑果子”;兩年前葉轉果又開了一次,上半場 “龐大但暫時濃得化不開” ,下半場 “變得完整得多,果、酸與結構感都齊全”。
跟上兩次比較,今天算開得不錯了。第一回合,看似重,但内核是柔的,這感覺有點像 1996 的第一回合,令我有點驚喜的是他的酸度,那活潑的感覺似乎可以直追 1989。
第二回合出了脂粉,令一位朋友直呼 “Rocche”!丹寧也越來越多了,有朋友感覺有些微燒焦的味道,又有人認爲他是今天唯一一款在第二回合有減弱的感覺,我個人覺得瑕不掩瑜,有部分原因可能是與 2016 年作比較的結果。我更留意的是 Maria Teresa 跟她父親與祖父有什麽不一樣?這在後面再說。
今天我原來想用 2013 的,後來改了 2016 是因爲前一陣子做 2016 Barolo 時,Bartolo 那瓶有些瓶塞感染,這次我想讓大家有個更正確的評價。
中午小試時,我寫道:
Ethereal, some floral, clean, seamless, 空靈,果酸齊全,exquisite balance, very fine tannins
晚上第一回合,很香的玫瑰花,甜美,“寧靜致遠”,非常細的丹寧。
第二回合,花粉,甜美,比第一回合出更多丹寧,但不過分。
這兩款酒再加上之前的 2010 與 2013 給我總的感覺是 Maria Teresa 時代的酒與先輩有著同樣的精神(2006 的外剛内柔)但稍爲不一樣的表達方式。我感覺她的酒有更多 polish 和 finesse,更多細膩的紋理與質感。很粗略的比喻是從男性的大氣變爲女性的委婉,從陶器變瓷器,從木質變布質。
我懷疑這種轉變不一定是刻意的。我聽説追隨 Maria Teresa 在田間工作的人曾說她很挑剔。我想在 Giulio 與 Bartolo 那個年代,Barolo 的酒王之名有名無實,絕大多數酒農都要艱苦經營,不太願意嚴格選葡萄,也沒辦法投入太多人力和時間,與今天比是粗放的年代(大家看看下面的圖片,1955 的塞子多短,這可以省錢啊!)。正如 Elio Altare 所言,Barolo Boys 的出現,其實只爲一個字:窮嘛!今天 Barolo 能賣錢,新一代的酒農也受過講求品質的現代教育,所以在葡萄園與酒窖可以花更大的力氣,釀他們心目中較 “好” 的酒。這種轉變我們在 Cantina Mascarello 見到,在 Le Chiuse 從 Nicolo’ 到 Lorenzo 也出現了。Polish 和 finesse 是這樣來的。
Galloni 認爲 Maria Teresa 改善了他們家的酒。用 Galloni 那把尺無疑是對的。經過天堂莊洗禮的我卻覺得也不一定。兩代用了不同的演繹,何者為佳要看你的口味。設想 Maria Teresa 與 Lorenzo 在精耕的路上走得再遠很多很多,有一天可能達到 Soldera 那種每粒葡萄都追求完美的境地,便有危險把農業變為工業了。
今天只是破曉時分,我不擔心,只會享受 Maria Teresa 與 Lorenzo 帶來的新氣象。
Wine of the Night
我在每個回合請大家排出自己最喜歡的四款酒,然後取了頭三名用加權方法算,結果排名如下。有趣的是三代都各有一款酒入了三甲。
第一回合
第一名:1955(加權 28 分)
第二名:1996(加權 27 分)
第三名:2006(加權 17 分)
第二回合
第一名:1955(加權 29 分)
第二名:1996(加權 28 分)
第三名:2016(加權 20 分)
附錄
與 Giacosa 一樣,Cantina Mascarello 是隨意行的常客。有兩場活動對我加深認識這個莊有很大幫助,大家可以參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