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ews: 11
生物動力曆法﹕2025 年 3 月 24 日 – 7 時開始為果,10 時轉爲根
作者:Heave
抱青按:
Heave 這篇像一幅工筆畫,他寫了 9 支酒,連他自己是 10 支。他的筆像一把解剖用的刀子,非常銳利,讀到他的自畫像時我禁不住掉淚。哪吒大喊 “我命由己不由天”,他學 Biondi Santi 對自己低聲說 “別想軟化我的脊梁”。我想起電視劇《人世間》主題曲最後一句:我們像種子一樣,一生向陽!所有生命其實源於植物,因此我們的確與葡萄藤根脈相連。讓我們一起永遠向陽,隨四季枯榮依然迎風歌唱! Bravo, Heave!
Heave 投的票:5,3,8,1,4,7,6,2
酒單
Henry de Vaugency, Champagne des Ancetres (Disgorged 2024), 1970 |
Ruinart ‘R de Ruinart’ Brut Millesime 1992 |
1. Conterno Giacomo, Barolo Monfortino Riserva, 1943 |
2. Belin Jules, Musigny Grand Cru VV, 1949 |
3. Biondi Santi, Brunello di Montalcino Riserva (recorked), 1955 |
4. Cappellano, Barolo, 1958 |
5. Giacosa Bruno, Barolo Riserva Speciale, 1964 |
6. Mascarello Giuseppe, Barolo Riserva, 1964 |
7. Gaja, Barbaresco Sori San Lorenzo, 1967 |
8. Giovannini-Moresco, Barbaresco, 1967 |
Bonus wine: Il Paradiso di Manfredi, Brunello di Montalcino, 2003 (Magnum) |
注意:酒的背景資料請參看: VIPa-13 第 5 場 — Vintages 之一:引子
1 Conterno Giacomo, Barolo Monfortino Riserva 1943
第一次喝這麼老年份的Monfortino!第一回合下杯的香氣已經覺得相當吸引,聞到了話梅的鹹甜味,草藥,樹林,泥土的複合香和隱約還有一些松煙墨香。入口是滿滿的話梅,同時候乾玫瑰花瓣緩緩浮現,單寧幾乎完全融合。感覺酸度略微有點不足,但瑕不掩瑜。席間Chris 說這瓶1943 應該還未完全打開,因爲還不夠花,這著實把我震驚了,因爲這可能是我喝i過最開放的一瓶Monfortino。相比起常見的黑洞,這瓶最少也算是打開了70%,可以讓我一窺Monfortino 的面貌。第二回合,多了一些胡椒,胡椒木的香味,入口也多了陳皮豆沙味道,但到了最後一口,藥草的味道變重了還帶有些苦橙皮的餘味。
2 Belin Jules, Musigny Grand Cru VV 1949
這瓶1949 的Musigny 的狀態非常好。它與現在很多Musigny 強調花感香不一樣,這一瓶香氣集中呈現的是果,以草莓,櫻桃為主,而花則是一點點。入口結構很工整,果味也很豐富但單寧則有點粗糙,不過話說回來,一瓶74歲的Pinot Noir 的單寧仍然如此有力量,也是很驚人的。第一杯的末段略顯渙散和變得有點水。到了第二回合,單寧變得柔順了,酸度也比之前強了,雖然仍然是果為主,也多了一些乾花和八角,陳皮的香料的氣息,整體複雜度也變高了。
3 Biondi Santi, Brunello di Montalcino Riserva (recorked), 1955
Biondi Santi 是我最喜歡的酒莊,而這瓶傳奇的1955年 Riserva年也是當晚我最期待的一款酒。估計是得益于recork 的原因,這瓶酒像凍齡了一樣,70 年過去,仍保持著驚人的活力, 可以説是當晚狀態最年輕的酒。第一回合下杯還是很緊閉,果味不多僅透出點點的李子,夾雜礦物,草叢的气味。入口是極高的酸度,強勁的單寧和龐大的結構,令人驚嘆它恢弘,記得老師曾經形容Biondi Santi 為「不與培塿為類」,實在是貼切。末段開始多的一些樹林氣息。第二回合浮現出橙皮,橄欖的風味,也多了一些莓果,入口明顯的礦物感和高酸度依然是它主軸,同時也像是在暗示它仍在進化中。這個晚上主題雖是老酒,但這瓶1955跟「老」完全不沾邊,更像是一個不朽的托斯卡納少年。
4 Cappellano, Barolo, 1958
第一回合撲鼻而來的是澎湃的乾花、鹹話梅,入口後酸度如梅汁般晶亮,單寧溶掉了,質地輕盈卻不失深度,仍然很有活力。第二回合竟然有一些加了薑絲的鎮江香醋的風味,非常可口,而且變得越發輕巧和優雅。雖然不是當晚最複雜的酒但是卻很耐人尋味,就如一幅水墨畫,它的留白處讓人意猶未盡。
5 Giacosa Bruno, Barolo Riserva Speciale, 1964
除了Biondi Santi Riserva 1955 以外,這瓶Giacosa 1964是我第二期待的酒。 第一回合香氣主要呈現乾花和胭脂香粉,香而不艷,整體不是「開放」的華麗,而是「收斂」的優雅,予人一種端莊大氣的獨特感覺,花香之後再透出絲絲檀木和煙絲氣息。入口的酸度似是一道光,穿透了酒體;單寧已融化成無形的骨架,明明存在卻似有還無。果,酸,單寧構成了極緻的平衡感,加上那似無還有的結構,讓人很震撼。第二回合酒變得更深邃,也浮現出松香和樹林氣息,但並不是那種突然的出現,而是給人一種「啊,原來你一直在這裡」的恍然。雖不敢妄言, 但我覺得這瓶1964應該是Barolo其中一個極致的表現。那一刻有很多情感想表達但最終還是吞回肚子裏,我們可以拆解它香氣和味覺元素,卻無法解釋為何喝完後,會突然想起某些人和事。予欲無言,無以名狀,唯有用心感受。
6 Mascarello Giuseppe, Barolo Riserva, 1964
這瓶1964 Riseva 跟我印象中的Giuseppe Mascarello 不一樣, 它是極盡華麗,展現了很熟很熟的果,似是熟透的櫻桃配上Balsamic vinegar,夾雜著新鮮的玫瑰香,香氣甚是妖豔,入口是酸甜的果和點點礦物,酸度和丹寧也表現得非常好,但整體我覺得有點過於豔麗,我還是比較喜歡優雅的Mascarello。但到了第二回合,之前濃重的果減少了,同時那份妖豔感也變得收斂很多,結構比之前變大和莊重了,這個突然的轉折讓人細味,從熱情奔放變得穩重端莊,這瓶61歲的老酒似乎還有説不完的故事。
7 Gaja, Barbaresco Sori San Lorenzo, 1967
我不是Gaja 的粉絲,一直對於他們的桶味有點抗拒。但這瓶San Lorenzo, 1967又給我看到不一樣的Gaja。Gaja 是從1967年開始釀製單一園的,那是 Angelo Gaja 還沒有參加工作之前,當時他們還是用傳統辦法造酒,所以呈現出改革前的原始風貌。第一回合表現得很泥土,很厚重,礦物感很強,果香反而偏弱。入口很乾,單寧非常强勁充滿顆粒感,風味以鹹礦物主導,果味退居幕後。 到了第二回合在重重泥灰和礦物中竟然迸發草本與酸櫻桃的風味,杯中酒也像廢墟中突然開出野花。整體竟然比第一回合新鮮很多,也像其他幾瓶酒一樣變年輕了。噢,這是曾經如此美好的Gaia!
8 Giovannini-Moresco, Barbaresco, 1967
這是當晚Vito 最期待的酒,他在我旁邊念叨了好幾次。 明亮的寶石色乾淨通透。香氣紛陳,酸櫻桃,李子,乾花瓣,複合香料還夾帶著似是酒釀桂花的香甜感。杯裡的酒很香很香,著實有一點夢幻。入口那活潑的酸度和悠長的餘韻令人回味,整瓶酒的完成度非常高,是已經發展到極致的Nebbiolo,這瓶1967 可以說是完美綻放。到第二回合,杯中仍然有很多酸櫻桃作為主導,輕巧的果,綻放的花。結構並不是大氣磅礡而是細水流長,兩回合的變化並不大,或者説它已臻至化境,變與不變已經不重要了。
Bonus wine: Il Paradiso di Manfredi (Magnum) 2003
這瓶天堂2003原是老師為怕這晚的老酒們或許會有抱恙而準備來進行補位的。但老酒不老,這瓶小年輕就變了純純的獎勵酒。這酒完完全全顛覆了我對2003 熱年的印象,很難想像在如此酷熱的年份,酒還能夠這麼輕盈,乾淨。而且酸度非常突出,令人聯想起Biondi Santi但又更親切和平易近人,剛熟的紅桃,爽口的李子和多汁的西梅,甜而不膩。為這個難忘的晚上完美收官。
【抱青按:除了 Heave,就只有小強寫過天堂 2003 帶來的安全感:
一股熟悉的味道,就是天堂的味道,就是這熟悉的味道帶來一股十分安全感覺。就像人離開了平靜的港口,經歷了大海的風風雨雨又回到一個平淡舒適的地方。一開始帶著一點點花香,礦物,白色的小花,白木,優雅結構十足。等了一會,果香甜,酒體飽滿有力度,收尾帶著礦物變化十足。】
後記
這個晚上我的最終排名是 5 3 8 1 4 7 6 2。但正如老師所言,其實每一支酒放在恰當的酒單中皆可以成為第一。這場以老酒為題的聚會,卻意外成為一場不老的見證,老酒不老,反而各自併發出生命力,平均年齡逾60歲的酒液,大多喝起來卻像8、90年代,不說朝氣勃發,也可以說是活力無限。尤其是那瓶Biondi Santi Riserva 1955的少年氣讓我為之動容,它像是個不願意向歲月低頭的靈魂,在杯中低語:「我可以沒有果香,但別想軟化我的脊梁」。
這晚上我幾乎是逃出來的,逃離辦公室,逃離工作的繁瑣,逃離生活的各種無奈。生活磨平了我們的稜角,抹掉了少年心性。活著就必定有難處讓我們低頭,心境也會隨之變得「老去」,但這晚上喝的老酒告訴我,原來這種「老去」或許不是必然,而是我們選擇對世界的妥協。而老師也是看出了我們的難處,所以教我們在日頭不如意時可暫作行屍,晚上當回有溫度的人,這應該就是在妥協中學會不妥協。我們或許難以如那瓶1955一樣頑強,但至少要心懷赤子,學習泰戈爾所言:「世界以痛吻我,我報之以歌」,赤子之心從來不是無知的天真,而是明知現實殘酷,依然選擇以初見的目光看待世界。這一次老酒聚會讓我明白,外在的刻痕或許無法避免,但心靈的狀態永遠可以自己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