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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最近忙於搬酒窖,去年底好幾場試酒會未及整理,從今天開始陸續補上。
生物動力曆法﹕2015 年 12 月 9 日(下午 2 時以後)花
這是隨意行第三次探訪 Etna。
前年年中,我先讓最年青的酒友探訪這意酒的新大陸,因為我推想他們最能接受新事物。果然,他們幾乎照單全收,而且選了「野人」的酒為他們的至愛(見﹕ VIPa-2 第11場 —- Etna 歷奇 )。
去年初我再向一群資深酒友推銷我的新愛,我故意把 Marc de Grazia 為 Etna 取的別名改為 Barolo of the Mediterranean,因為我認為 Etna 更準確的應該比擬為加了礦物味的 Barolo。看來酒友都滿意而歸,有一位說得好﹕絕沒想到西西里島的酒可以如斯優雅!(見﹕VIPa-3 第 7 場 — Etna﹕Barolo of the Mediterranean?)。
這次我讓一群法國酒喝得比較多的朋友來證實我的新名稱是否貼切,所以我把標題改為 Etna﹕Burgundy of the Mediterranean?
結果卻有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回顧第一場可以稱為 Etna 萬花筒,以獵奇為目的;第二場探索風土;這次我希望觀天察人,帶大家感受 Etna 的陳年能力,和領略不同的釀酒風格。
是晚的 1 白 7 紅酒單如下﹕
A. (Bianco) Benanti, Etna Bianco Pietramarina, 1995 |
B. Benanti, Nerello Cappuccio, 2010 |
1. Benanti, Etna Rosso Rovittello, 1996 |
2. Benanti, Etna Rosso Rovittello, 2010 |
3. Girolamo Russo, Etna Rosso Feudo Di Mezzo, 2011 |
4. Graci, Etna Rosso Quota 600, 2011 |
5. Tenuta Delle Terre Nere, Etna Rosso Guardiola, 2006 |
6. I Vigneri, Vinupetra, 2006 |
除了 B. Benanti, Nerello Cappuccio, 2010 以外,所有紅酒在整整一天前開瓶並拔塞瓶醒,白酒則在試酒會開始前才開瓶。
先上的白酒 A. Benanti, Etna Bianco Pietramarina, 1995 來自 100% Carricante 老樹(樹齡 80 歲),長在海拔近 1,000 米的東坡,在不銹鋼桶陳釀。
一下杯便讓大家嘩然!想不到 20 歲的老酒可以那麼有活力,下杯後仍然不斷變化,有花香、礦物味、還有陳釀的(tertiary)香氣如煙燻、蜂蜜、牛油(黃油)等。果味豐盈,甚至因為酒溫較高而顯得肥大,但好在酸度非常充足,足以撐得起酒的重量,最迷人的是豐富的礦物味奪杯而出。我告訴大家這款酒跟很多其他的 Etna Bianco 一樣,是沒有用木桶的,大家幾乎不敢相信。其實我們只要想想 Riesling 便好明白。我之前只在 Vinitaly 試過這款酒的新年份,但 Ian d’Agata 在一篇評論中曾這樣描述﹕
With time it typically develops an uncanny bouquet of terpenes and other aromas that call to mind a riesling trocken from Germany, but with less obvious fruity acidity and a stronger herbal character.
大家或許不知道,Etna Bianco 早已被公認為意大利最好的白酒之一,而 Benanti 這款單一葡萄園 Pietramarina 更被 Ian d’Agata 評為「可能是意大利最好的白酒」(見﹕2015 年 12 月 Vinous 的評論文章)。
冰鎮後再試,酒顯得更勻稱,優雅動人,而且感覺更年青。
以前看過 Terre Nere 莊主 Marc de Grazia 說他有幸嘗過一瓶從東面山坡來的 42 歲的 Carricante,酒竟然很有活力,而且完美得令他吃驚,所以他自己也試釀一款。或許他試的那款正是 Pietramarina?我這樣猜想的一個原因是﹕Benanti 的莊主 Antonio 去年曾跟我說 Marc 千禧年前後初到 Etna 時,他的酒是 Benanti 幫他釀的。
接著是比較少見的 Etna 「配角酒」B. Benanti, Nerello Cappuccio, 2010。Etna Rosso 的主角是 Nerello Mascalese,作用有點像 Barolo 裏頭的 Nebbiolo,高酸、有勁度而且丹寧勇猛。但與 Barolo 不同,Etna Rosso 產區只規定起碼用 80% 的 Nerello Mascalese,而用來混兌的葡萄以 Nerello Capuccio 為主。
Bill Nesto 在他的專著 The World of Sicilian Wine 對這兩種葡萄有如下的描述﹕
Nerello Mascalese﹕the wine is pale cherry red, with aromas of flowers, particularly violets, red fruit, tobacco, and spices, and in the mouth it is lean, with moderate alcohol, high sourness, and moderate astringency.
Nerello Capuccio﹕has a violet tint, and redder (than Nerello Mascalese). In the nose, Nerello Capuccio wines tend to be floral and have red fruit smells. In the mouth they are coarser in texture and lower in acidity.
Nerello Capuccio 很少獨挑大樑,這次我們選了 Benanti 的一款來與大家一起見識見識。
因為沒有經驗,我在試酒會開始前兩個小時才開瓶。
第一回合有乾玫瑰花香,但比較收斂,感覺濃密,入口鮮甜,可以感覺到丹寧,酸度不錯,帶些泥土味。
快兩個小時後的第二回合,酒開放得多了,玫瑰香氣更盛,甜美,丹寧融合得較好,感覺變得輕柔,花神發功了!後來越來越甜而且多汁,有幾分 Barbera 的感覺。
所有酒都完成了兩個回合以後,有人再添杯,馬上被那玫瑰花香和果甜味嚇了一跳,並驚呼﹕這活像保加利亞玫瑰水,妖艷!我一問之下才知道保加利亞以玫瑰花出名,他們出產的玫瑰水是很高檔的香水!
這樣看來,盛香和甜美的 Nerello Capuccio 的作用有如 Chianti 產區的 Canaiolo,為主角添些脂粉。
順便一提﹕Ian d’Agata 認為 Benanti 的單一 Nerello Capuccio 是這個產區的表表者。
第一雙 Etna Rosso 終於出場了。
Benanti 有一款入門版 Etna Rosso,和兩款單一葡萄園,其一來自北坡(也是絕大部分 Etna Rosso 的來源地)的 Rovittello。另一款 Serra Della Contessa 來自東南山坡。
我在 Vinitaly 曾試過他們的 2000 與 2004 年份,難忘那很 Barolo 的香氣,去年又匆忙的試過朋友開的一瓶 1996 Magnum,更令我肯定 Etna 是 Barolo 的表兄弟。今天的 1996 是我期待已久的珍品,與 2010 一起變成超迷你的垂直品試。
第一回合的 1. Benanti, Etna Rosso Rovittello, 1996 還沒有完全開放,但已感覺到他的龐大結構,有人說 “elegant but big structure”,這對我來說是 Barolo 的格式,但喝慣 Burgundy 的朋友說他有幾分像比較硬朗的 Pommard。他現在的香氣以香料、礦物味和土壤為主。
到了第二回合,成熟 Barolo 常有的菌類香氣出來了,以黑果為主,丹寧細緻,酸度活潑,整合得那麼好的 Etna 太迷人了,但與 Barolo 相比,又喝得舒服多了。
2. Benanti, Etna Rosso Rovittello, 2010 在第一回合出新鮮的玫瑰花,甜香料,有酸度,丹寧柔和,坐在我旁邊的 Burgundy 客喃喃自語的說感覺很像德國的 Pinot Noir。
他顯然不是個商人,所以他口中的 Burgundy 與 Pinot 正如我的 Barolo 與 Sangiovese,不過是視力有故障的人所戴的眼鏡,又如初次踫到大象的瞎子,我們學習新事物,首先用的都是這種比擬的方法。
酒在第二回合往深處發展﹕很深的玫瑰花香,但丹寧變得比較凶,雖然更複雜了,可是有失衡的感覺。但我的想法卻是﹕如果這是一瓶 2010 Barolo,丹寧不凶猛才怪啊!我摸到的又是 Barolo!
回頭與妖艷的保加利亞玫瑰水比較,我們便明白為何 Etna Rosso 允許加入 Nerello Capuccio。Barolo 是大酒,凶猛的丹寧表示他能陳年,是 noble wine 的標誌;但一般人每認為地位低微的西西里島只應該是現買現賣的飲料,所以不弄得易喝一點是自殺行為!是這個道理嗎?Chianti 的發展也是如此。
Benanti 是元老級酒莊,而且早期得到 Salvo Foti 的協助,可以說是 Etna 的中興重臣。
接著這一雙是老樹長出的嫩芽﹕Giuseppe Russo 是個年青的鋼琴家,在 2003 年父親 Girolamo 去世後才回來接班。一年以後,在米蘭做投資銀行家的 Alberto Graci 也回老家接管祖父在 Etna 的葡萄田,他志比天高,立志要釀出 Etna 的 Monfortino。
聽起來是否有點像 Montalcino 的城歸派?
很可惜,鋼琴家的 3. Girolamo Russo, Etna Rosso Feudo Di Mezzo, 2011 似乎調音出了點問題。我前一天晚上開瓶後小試時好像聞到有酒塞感染的毛病(corked)。
第一回合大家聞到茶葉、燧石、花與天那水 — 很奇怪的組合。有人認為夠平衡,但失於簡單,沒性格;但另一位卻說「香氣不怎麼樣,但口感複雜」;又有一位說酒還沒有打開,似 corked 又不似 corked 之間。酷愛香檳的一位的判詞最簡單﹕不夠酸度。
到了第二回合,更加眾說紛紜了。從氣味很難判斷﹕可以是 corked、臭丸或者樟木,而且不同形狀的杯子有頗不同的表現。香檳姐姐的氣泡最有趣﹕可能因為欠酸度,酒塞特別容易受細菌侵襲!我一直以為細菌會製造某些怪味道,同時又抑制某些原有的香氣和酸度,所以起初我不大能接受她這種逆向思維,但細心一想﹕中西醫理論都說身體抵抗力弱我們便容易染病,所以這理論也不無道理。
這是很有趣的討論,但我過去喝過這個酒莊的兩款基本版和兩款單一葡萄田的作品,都是高水平的酒(其中一次更在一場試酒會中被選為 WOTN,見﹕ VIPa-3 第 24 場﹕Vini da Bere),也沒有酸度不夠的問題。
我們的討論沒有結論,唯一令大家最後同意的是﹕這瓶酒真的是 corked 了。所以讓我權充終審法官,頒下判詞﹕鋼琴家此次帶病上陣,這場表演不能計分。
幸好 4. Graci, Etna Rosso Quota 600, 2011 令大家恢復了一點信心。
前一天開瓶後小試時真的令我感覺他有點 Monfortino 的霸氣﹕野花、灰燼、石頭、礦物等扭作一團,來個香氣大轟炸。無比的濃郁,令我們無法分辨內裏的乾坤。
晚上第一回合,仍然濃得化不開,有很懾人的香氣,和濃濃的花粉香,可是口感有落差﹕monochromatic,但我認為可能酒還沒開。不過,這也是年輕的 Monfortino 經常有的「毛病」。
到了第二回合,酒稍為敞開了一點,有刺鼻的香料,石頭、灰燼的礦物味,長在山石縫隙的花朵,還有柴枝。入口仍然濃烈,丹寧厚重。前路茫茫,又是一副 Barolo 的氣派。
最後的一雙是傳統與新派的對比。
5. Tenuta Delle Terre Nere, Etna Rosso Guardiola, 2006 的莊主 Marc de Grazia 昔日帶領一隊 Barolo Boys 訪美後,馬上令以桶味和果味掛帥的新派 Barolo 登上國際舞台。 ¼ 個世紀後,他在西西里島企圖東山再起,憑 Burgundy of the Mediterranean 的旗號再次令世人的目光投向這蠻荒之地。
6. I Vigneri, Vinupetra, 2006 的領軍人物 Salvo Foti 與 Marc 完全相反,他標榜的是西西里島的傳統,他模仿超過半個世紀以前(1435 年)當地的一個農會 Maestranzi dei Vigneri,牽頭成立了一個名叫 I Vigneri 的組織,他們釀酒的葡萄來自各酒農成員,大家都依從傳統、天然、有機的方法,老藤很多,而且都採用 albarello (goblet) 系統(葡萄藤像樹一樣種植),並且用人力耕作。
第一回合各有擁護者﹕
- 5. Tenuta Delle Terre Nere, Etna Rosso Guardiola, 2006 打磨得比較好,有很強的花香,坐在我旁邊的 Burgundy 兄弟讚嘆他的 Chambertin feel﹕典型的花香、甜美和樹底下的泥土香(undergrowth)。
- 6. I Vigneri, Vinupetra, 2006 像個健碩的村夫,很有地氣﹕濃烈、從泥土來的各種礦物氣味,深沉,有豐富的層次,清涼的感覺(有人說涼茶),酸度好。
投票結果由 6. I Vigneri, Vinupetra, 2006 以 6﹕5 僅勝。
到了第二回合,我依稀聽到旁邊興奮的耳語﹕“醉人的 Chambertin, but so ready”。看他與另一位醉心於這地中海 Burgundy 的朋友一唱一和的,好不興奮。但其他人卻偷偷的轉投了 6. I Vigneri, Vinupetra, 2006。
其實 6. I Vigneri, Vinupetra, 2006 這時剛作第一次轉身,緩慢醒來的他放出大量丹寧,活力十足但毫不優雅,這絕對不是他最漂亮的一刻;問題出在 5. Tenuta Delle Terre Nere, Etna Rosso Guardiola, 2006 的果味此時有點過了頭,酸度顯得欠缺,桶味也較為明顯,所以失了很多分數,此消彼長之下,便讓 6. I Vigneri, Vinupetra, 2006 以 9﹕2 壓倒性的贏了。不過我認為與其說 6. I Vigneri 贏了,倒不如說 5. Tenuta Delle Terre Nere, Etna Rosso Guardiola, 2006 輸得很慘。
說話不多的香檳姐姐這時提出一個很有意思的問題﹕不知道是葡萄品種還是土地的問題,似乎 Etna Rosso 都偏甜,也因此必定要有很好的酸度才能令酒平衡。
我好像被雷擊一樣,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是好。我過去似乎從沒有 Etna 過甜的印象,以往兩場活動也沒有人這麼提,但今天有些酒有些時候的確甜了一點。
我只好回答說﹕會不會是果比較熟,以致有特別甜的感覺?
試酒會結束後,我翻查過去兩年的 Etna Rosso 品試記錄,我想有幾點可以再加補充﹕
- Etna 特別多老藤,50-100 年的樹齡多見,老樹的葡萄特別濃郁,容易有甜的感覺;記得一位 Montalcino 的莊主曾跟我說過﹕量度出來的酸度與舌頭的感覺是不一樣的;假如果比較多,感覺上酸度會低一點。是否此道理?
- 像 Barolo 一樣, Etna Rosso 需要很長時間打開,開始時 primary fruit 比較多,多放幾天,果味會稍為消退,酒便變得平衡一點。事實上,我以前喝過 4. Graci, Etna Rosso Quota 600, 2011 與 6. I Vigneri, Vinupetra, 2006,他們都需要差不多一個星期才開得比較好,我的筆記便曾記錄他們從 Barolo phase(霸氣)轉變到 Sangiovese phase(高酸、優雅)的過程。這又令我想起新年份的 Barolo cru wines,要假以時日才變得優雅。
- 天時的因素﹕對西西里地區的年份特性我掌握不夠,因為這方面的資料比較缺乏;比較甜的酒是否偏暖的年份,仍待考證;
- 還有一點﹕我有限的經驗似乎告訴我葉日對 Etna 是不錯的日子,可能低能量的天時正好平衡了老樹和新酒偏多 primary fruit 的「毛病」,但這方面仍需多嘗試。
說到底,Etna 的捉摸不定,正是他最引入入勝之處,起碼對我來說是如此。
Wine of the Night
A. (Bianco) Benanti, Etna Bianco Pietramarina, 1995 成為了眾望所歸的 WOTN,拿了過半票數(6 票);
第二名是 1. Benanti, Etna Rosso Rovittello, 1996,很輕易的拿了 3 票;
第三名爆冷由保加利亞玫瑰水 B. Benanti, Nerello Cappuccio, 2010 以一票奪得。
頭兩款勝在成熟,最後一款好在新奇,結果應該算是蠻公平的。
今天奇峰疊出,大家既有肯定亦有疑惑,記憶中過去的試酒會從未有過這樣熱烈的討論。很巧今天寫報告的時候在網上查了一下 Etna,發現原來就在我們試酒會舉行的前一天,Etna 剛有一次比較大的爆發,據報導是 20 年來最大的一次,究竟對當晚的酒的表現有沒有影響,便見仁見智了。
有關報導見﹕
- http://m.idai.ly/se/9afrzo
-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ZxzTYboZS4
-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Bu6IrjJmBGQ
不過有一點我今天可以比較肯定的講﹕Etna 既不是地中海的 Burgundy,也不是 Barolo;他是獨一無二的 Etna,有自己的一片天,一方土和各種平凡與奇特的 Vigneri。
還有,因為知名度低,所以價格低得可笑。
我不禁要低聲的問一句﹕閣下還要等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