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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隨意朋友圈子中,幾乎無人不愛萬巢的 Rosato Canaiuolo,法國鄉音未改的每每被 Carato 嚇倒,十八嵗好幾次都對 Il Templare 表示偏愛,至於我,從接觸這個最有靈性的酒莊開始便鍾情於 Fiore。
那幾天有根有花,根那天的鹹與苦礦物味很嚴重,連 Fiore 也強有力得幾乎 brutal,IGT 紅幾乎像 Syrah,只有 Il Templare 比較柔和。花日又一切依舊,柔美與力量的結合。
花姑娘令我想起多年前在杭州的第一口用天下第一泉水泡的龍井,她帶我囘到一塵不染的净土,在萬籟無聲的世界聽風、聽雨,是那種感覺。
那時候我還沒到過萬巢之山。
四年前第一次上山住了幾天,適逢連綿的冷雨,不幸十八嵗摔了一大跤,她忙著跑醫院和準備訪美為基金會籌款,我們幾天都跟著她的兒孫跑山,但往往心不在焉,為她的出行擔心。
前年二度上山,她正忙於採收,我們貪婪的眼睛只限於酒窖與她屋子之間的草地。
今年我們決意再上山住幾天,而且盡量用雙腿而不是車輪走遍這塊寶地。
我們從 La Fidanza 農舍走路到 Montenidoli,Google 地圖說要一個半小時,但我們施施而行,漫漫而遊,足足走了一整個上午。
我興奮得在路上便發了一條短信給隨意朋友:
一生人起碼要來一次萬巢之山,領略這裏的原始田園風味,就是所謂的 pristine beauty,你自會明白 Fiore 的由來。
沿途的風光見附錄。
這次上山,我帶了一本最近看得好開心的書去。【居山活法】講中國終南山上的衆多仙子與半仙子,我想十八嵗居於萬巢之山半個世紀了,准是個意大利仙子。
很巧最近有個美國信徒 S 上了山,他在波士頓突然對多年的賣酒生涯感到厭倦了,十八嵗一招手,他便放下工作,直奔萬巢,當起義工來。我半開玩笑的說他潛意識一定想當神仙(英語叫 immortal),待我用【居山活法】的理論跟他解釋以後,他不一定聽得明白,但起碼他很有興趣跟我聊天,幾次開車時聊得入神還迷了路。
十八嵗住在一個老舊的「破房子」裏,但無論晨與昏,晴與雨,這屋子都發出一種神聖的光輝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十八嵗屋子前的一片草地上有幾張椅子和木板凳,我們最喜歡坐在這裏遊目騁懷,有時候真覺得天下之美盡在己。這是我與 S 第一次聊天的地方。
他倒了一杯 2017 Rosato Canaiuolo 給我們,滿眼夢幻的我,跟他直説:
每次到此,我都悲喜交集。這裏的一草一木都令人陶醉,但同時想起主人不願在此享受安逸,而偏要奔波全世界,想拉老弱者和迷失的青年上山療傷,可惜鼓掌者多,知音者稀,能伸出援手與她同行的更如滄海一粟,我自己也是個逃兵,每念及此,我便悲從中來,無奈至極。
我既為她心痛也因爲愛莫能助而深感愧疚。
我仰慕她,想幫她,但無德無才,苦無妙法,唯有借我看過的書,和追隨過的大德大才來提供一些借鏡。
我帶了【居山活法】一書,翻到 “終南私塾” 那章,告訴她或許可以從孩子入手。她說何不找人翻譯這本好書,可以與全世界的人分享這種好事?但她的對象是問題青年。
懷念我敬愛的老師吳美雲
我又向她介紹影響我至深的台灣漢聲的事跡,創辦人吳美雲(Linda Wu)是另一位我極度仰慕的文化偉人。她用精美的圖書教育一代又一代的孩子,又把賣書所得,用來建立民間文化的資料庫,其實她的對象也是一老一幼,不過她不仰賴富人解囊,而是從民間來,最後還給民間。十八嵗聼得入神,然後說我們要把漢聲的書翻譯出來,與全世界的人分享。(我與 Linda 最後一次的見面,曾跟她講了天堂莊,她聽得入神,不停的記筆記:輪迴)
臨別時我只好贈她一句老子的「千里之行,始於足下」。她的目標太偉大了,不是一朝一夕可以達到的,但不一定要把終點當起點,總要先踏出第一步。我看意大利就蠻多孤獨老人與問題青年的,何不先在這裏做個實驗,就像 “終南私塾” 那樣,先開個頭?
我們談到我要趕車往機場的最後一刻,結果自然是沒有結果。
回家路上,我想起曾讀過一本書,講清代一個皇帝為治理天下,忙得沒有一分鐘歇息的時間。偉人不是戰死便是累死。
我們常說自私是人的天性,世間諸惡很多都由此而生。但如果上天造的人只有私欲,這世界早已消失了。同時必定有些胸懷天下,不眠不休的女媧,歷史才能繼續寫下去。
我們但記得唐宗漢武,凱撒林肯,但往往不知道同等重要的是民間的吳美雲與 Elisabetta Fagiuoli。
但願 Elisabetta 永遠十八嵗。我懇求上天多給她些時間來完成她的未竟之業。
後記
囘香港後,【居山活法】的衆多人物仍然縈繞在我的腦海裏不肯離去。
天堂莊的 Florio 比較似終南山上的仙子,凡夫俗子要登山才得以親近之。
萬巢的 Elisabetta 卻從山上走下來,爲的是普渡衆生,她的山是個道場,所以萬巢之山不是山。
附錄
我們用脚記錄了萬巢的風與土。品酒筆記不能取代你的鼻子與口腔,所以我們的眼睛也不可以代替閣下的雙腿。千里之行,始於足下。請親臨萬巢,體驗真風土與真性情。
我們住在 San Gimignano 以東的 La Fidanza 農舍,那裏比古城稍低,海拔應在 300 米上下。
十八嵗特別送了一份禮物給我媽,回家拆開,原來是 San Gimignano 的舊時風貌。她給我的電郵這樣介紹:
“Please tell my Sister that my very old little picture comes from my dear memories of my land. The spirit that spreads from our different landscapes is the same as it belongs to our common dear Mother Earth.”
農舍相當大,我們這次住的房間在這個大屋子裏面。十八嵗想把農舍變成基金會的教育基地,需要籌款修好基本的設施。
這裏有葡萄田和蔓生的植物,充滿野趣和生機
從 La Fidanza 走到 Montenidoli 先要經過古城 San Gimignano,沿途一邊是古城的塔樓,另一邊是 Chianti 西部的風光。
遠眺 Chianti
穿過古城,往西再走一個小時便抵達萬巢之山。那裏比古城高,海拔應該在 350 米以上。
山上開了塊很大的半月型的田,應該是他們最高的葡萄園所在(下面另有介紹),右下角的屋子是酒窖,再下面是葡萄園與橄欖樹
近門的葡萄田
最愛那充滿野趣的花草。第一次在她的攤位試酒時聞到花香,我問她:這是你種的花而來的香氣?她滿臉正色的教訓我:花長在那兒!
我們特別鑽進橄欖樹林,蹲下身子看那野花與野草。
回望我們走上來的路。恕我又要引柳宗元:"攀援而登,箕踞而遨,則凡數州之土壤,皆在衽席之下。其高下之勢,岈然洼然,若垤若穴;尺寸千里,攢蹙累積,莫得遯隱;縈青繚白,外與天際,四望如一。然後知是山之特立,不與培塿為類。悠悠乎與灝氣俱,而莫得其涯!洋洋乎與造物者遊,而不知其所窮!"
走累了,在橡木樹下歇息
這個用樹幹做的雕塑品,站立在酒窖門前
笑嘻嘻的十八嵗剛從酒窖出來,喊一聲:Ciao!
她屋子前的草地寧靜、安詳,四處都是上帝的畫作
她親自下厨,因爲我們都是她的孩子
我們送了她一尊達摩像,寓意她在萬巢面壁五十載
我們也祝福她四季平安,龍馬精神
臨離開一天的傍晚,她親自開車帶我們去看地勢最高的葡萄園。從酒窖開車上崎嶇的山路,走了六、七分鐘才抵達。脚下的泥土從泥黃、灰與白色逐漸變為紅色,最高處海拔約 600 米。這塊田命名為 Primo Sole,第一太陽之意,土壤屬於 Triassic(三疊紀)年代, Mesozoic Era(中生代時代)的早期,距今兩億年以上。萬巢自 2001 年起在這裏種植 Sangiovese,2007 年開始釀造第一個年份,全爲雙瓶裝,收入全數用以支持基金會。
另有更多 Primo Sole 圖片可以在 2014 的遊記看到:踏進意大利酒的世界(外篇之七)— 再次迷失在萬巢之山
此外,我們用幾段短片記錄了登上 Primo Sole 的旅程,為我們這段難忘的萬巢之旅留下注記。再會,萬巢!
去年年末,终于在北京的展会上见到老庄主,事必躬亲的为大家倒酒(这一幕让我想到了在Grand Tasting给大家倒酒的lalou)。13年您文章中的合照还年轻得很,确实岁月不饶人…但老奶奶的眸子仍然清亮澄澈,愿有更多人能感受到Montenidoli的好。
但我可以肯定的说:她的精神比你与我都要年轻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