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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 Annalisa 與 Elvio 的介紹,這次我們拜會了三家 Roero 酒莊,令我們對這個活在 Barolo/Barbaresco 巨人身影下的產區有了初步的認識。
Roero 與 Barolo/Barbaresco 被 Tanaro 河分隔在兩岸,河東是王與后,西面是窮親戚 Roero,很多人喝過但不一定留意到 — Bruno Giacosa 的 Nebbiolo d’Alba 其實來自 Roero;貼著 Barbera d’Alba 標簽的酒,有接近一半產自 Roero。至於輕巧可口的 Roero Arneis,便是在 Roero 用 Arneis 釀成的乾白,很久以前只當作 Nebbiolo 的陪襯,種在旁邊讓早熟的它引開蜜蜂的注意力,藉以保護 Nebbiolo。後來靠 Giacosa 與 Alfredo Currado 的聲望,才令 Arneis 受市場注意。原來 Giacosa 的太太來自 Roero,難怪他那麽賣力。
三家酒莊的位置:(1)Marco Porello;(2)Valfaccenda;(3)Le More Bianche。本地圖取自 Enocode
我們先到位於最大市鎮 Canale 的 Marco Porello。
開車送我們去的小伙子 Luca 是 Ada Nada 的員工,他是 Roero 當地人,說一口流利的英語,在路上他跟我們說他曾去過美國住了三個月,因爲那邊有過女朋友。路經很鄉下的小路時,他說年輕人很難在這裏待,老想到外面闖,但年紀大了,便鳥倦飛而知還。他又說在美國的經驗,令他覺得那邊的人際關係有點假(他用的字是 fake),在意大利他才找到真摯的友情(authenic friendship)。
言者可能無意,但我這個用心聼的人卻覺得他在比較 Roero 與 Barolo/Barbaresco,不是嗎?
1. Marco Porello
就拿 Marco Porello 讓我們喝的幾款 Arneis、Barbera 和 Nebbiolo 爲例,每款都一板一眼的,純净,好喝,沒有矯飾,很真摯。有趣的是所有酒都像放了鹽一樣,帶著明顯的鹹味,Barbera 尤其有趣,原來像果汁的 Barbera 因爲這鹹味變得很別致。
我們到田裏一看,也看得出沙子很多
Marco 讓我們看泥土的標本,令人恍然大悟。Roero 大約五十萬年前才由古海 Golfo Padano 隆起來變成陸地,算是比較新的土壤,所以含沙特別多,因此酒的結構遠遠沒有他兩個東鄰那麽强勁,帶鹹的礦物味也由此而來。
Marco 算比較幸運,他爺爺 Cesare 在 1930 年代便開始釀酒,戰後很多酒農跑到都靈(Turin)去當汽車工人,又或者種些更賣錢的作物如水果,但他父親與叔父卻堅守祖業,到了他這一代開始見規模。
2. Valfaccenda
離酒莊不遠處的田園景色
1982 年出生的 Luca Valfaccenda 卻沒有那麽幸運,但他的故事可能在當地更有代表性。他的先祖早在十七世紀便在 Roero 北部一處名爲 Valle Faccenda(Faccenda 河谷)的地方買了地,家族的名字就以此地爲名,叫 Valfaccenda。他曾祖父開了家酒厰,他的酒還賣到海外去,並贏得了很多獎項。大概第二次世界大戰令祖業一度中斷了,他父親 Silvio 長年在 Milan 與 Cuneo 工作,到晚年囘鄉復耕,可惜後來因病又停止了。那時 Luca 年紀尚小,他長大後在都靈大學念釀酒,畢業後到新西蘭游歷,回來後參加一家服務公司,派去意大利各地酒莊當釀酒顧問。2010 那年,他決定與工程師出身的妻子 Carolina 回鄉重新出發,領回租了給人的葡萄田,以 Valfaccenda 為名釀造 Arneis 與 Nebbiolo。
他酒窖的各種酒桶放得滿滿的,看起來像個雜貨攤,原來是他從各處搜刮而來的便宜貨。這兩口子很有野心,我們去的時候他們正忙著施工,把老房子改建為 Agriturismo(旅遊農舍)。
他們太像 Chianti Classico 的另一雙夫婦了 — Le Cinciole 的莊主也叫 Luca,他與太太 Valeria 二十幾年前在 Panzano 買地種葡萄釀酒,幹得開心但蠻辛苦的。幾年前他們來香港時我曾經問 Luca 讓他重新來過的話,他會否另選 Montalcino?Luca 半帶苦笑的點了頭。
我把這故事告訴眼前的 Luca,並問他爲何選擇河西?
Luca 幾乎不用多想便給了我答案。
Luca 驕傲地拿著曾祖父 Antonino 的酒莊的一塊牌子
第一,這裏有我家族的名字。其次,你只可以在你所居之地做到最好(do the best you can in a place)。最終,不能每個人都做 Romanee Conti,你找太太也不能永遠在找最好的吧?
常言道:脚踏實地,流著農民血液的 Luca 是個活標本,與羅馬工程師出身的另一位 Luca 就是不一樣。
他們今天有六款酒,這裏的酒窖更像 Luca 的實驗室,他的 Arneis 有三種做法:沒添加物的,經過長時間浸皮的(long maceration),和一般的釀造法(free run juice)。我問他頭一種是今天流行的自然酒嗎?他搖頭說:Winemaking is OK when you don’t feel it。我感覺他更像畫師或樂團的指揮,他想用不同的手法來表達他心中的美。其實我在他的酒窖突然領悟了一個道理:論釀酒方法,自然酒一點都不自然,你要想盡辦法來表達某一種意念,所以自然酒更像現代畫,有些蠻抽象的。但只要像 Luca 那樣不拘於一格,不褒自然酒而貶主流酒,便處處有真情趣。
我們匆匆試了他們的六款酒,都令人很有新鮮感,恕我在此不細説,有機會去他那裏試試吧。
他們的網站設計得很別致,相信出自 Carolina 之手,大家不妨看看:http://www.valfaccenda.it/ValFaccenda_ENG.html
另有一個很有趣的試酒報告在此:http://www.the-sip.com/the-sip/2016/2/21/valfaccenda-a-love-story
3. Le More Bianche
最後一家酒莊是位於 Roero 東側名叫 Magliano Alfieri 的地方,一跨過河便是 Neive 的 Starderi 葡萄園。莊主名叫 Alessandro Bovia,八嵗那年他爸媽買了這裏的地,但他們拔掉大部分的葡萄藤改種了水果。不過爺爺很愛種葡萄,曾在 Monforte d’Alba 工作,所以他血液裏有葡萄酒。
Alessandro 與 Luca Valfaccenda 一樣念了釀酒學之後跑遍意大利南北當顧問,經歷很多,但客戶需要的是保證能釀出「好酒」,一點差錯都不能有,也就不能冒險了。
因此他決定回家復耕老爸的田,這樣他可以嘗試各種新的方法來釀出自己喜歡的酒。
我當天拍的
從酒莊網頁下載的
他的葡萄園景色漂亮得令人心醉,一棵 200 年的老桑樹就在屋前,酒莊的名字 Le More Bianche 即源於此,是白桑葚的意思,因爲這棵樹結的桑葚是白色的。
他目前有 2.3 公頃,Barbera 和 Nebbiolo 各一半,2015 是頭一個年份,以後他希望加添 Arneis。
他從 2013 年開始全面棄用化學藥劑,因爲他的第一個孩子出生了。從葡萄園到酒窖,他都盡量用有機的方法與少用添加物。他用天然酵母在水泥缸發酵,採用 submerged cap maceration 方法,浸皮長達五個星期,在去年還買了三個 400 公升的黏土缸,爲的是減少桶味。
我們試了桶裏的兩款 2017,然後試了瓶裏的兩款 Barbera 與一款 Roero。當天是果日。
2017 Barbera d’Alba 酸度非常漂亮;
2016 Barbera d’Alba Superiore 有很强的泥土味,好在果味不搶,濃厚但感覺輕盈,很有層次,我非 Barbera 客,但這款 Barbera 實在精彩。這年還未購置黏土缸,全用大桶。
2016 Roero Vigna San Bernardo 是 100% Nebbiolo,與 Barbera 的田不一樣,來自 46 年的老籐,大概他爸媽當年沒有拔掉這片田的葡萄。在大桶陳年一年半。很濃厚,但不會像 Barolo/Barbaresco 的丹寧那麽强悍,可以說整合得出奇的好,喝起來像上好的 Chianti Classico 的感覺,就是說他的核心價值是和諧而非力量。這或許是此行令我最驚喜的 Nebbiolo。
我回家後看看他們的位置才驚覺他們離 Neive 的 Starderi 很近。是否越靠近 Barolo 和 Barbaresco,Nebbiolo 會種得越好?
細問之下,原來 Alessandro 也認識 Luca Valfaccenda,他比 Luca 長五嵗。我問他對 Luca 的自然酒有什麽看法,他說什麽標簽也無所謂,最重要的是酒要釀得好。我們只消看看他簡單的網頁,便明白 Alessandro 的想法:
During the tasting of a wine we must recognize several things: the vine, the territory of origin with the climatic influences of the vintage, the hand of the producer.
Making wine is easy but respecting these 3 points is not always so obvious.
(見:https://lemorebianche.com/)
Alessandro 曾為 50 家酒莊釀了二十個年份的酒。有個老前輩告訴他起碼要幹四十個年份才算足夠。
我問他跑過那麽多地方,覺得意大利哪裏最有潛力?
他沒有 Tuscany 的經驗,但他認識的地區中,他認爲 Trentino,西西里與 Liguria 很有潛力。
與 Alessandro 有緣,但也有相逢恨晚之感,他有種令人振奮的精力與積極態度,所以臨離別時我熱情的跟他擁抱,並告訴他:意大利需要他,這個世界也需要他。
意大利就是那麽迷人的國度。
刚喝了一支Bruno Giacosa的Roero Arneis 2016,分了两天喝,全程很平淡除了矿物感蛮强。
原来如此,Arneis真是绿叶衬红花。
對 Giacosa 的 Arneis, Nebbiolo d'Alba 與 Barbera/Dolcetto 不必迷信品牌。Ada Nada 的老藤 Arneis 就很出色。不過 Giacosa 或有不同的哲學:這些都是平常喝的酒,簡單易喝才是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