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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一年重遊意大利,車子接近 Montalcino 時,遠遠看見神山 Mount Amiata 的一刹那,心裏竟然有近鄉情怯的感覺。
我們的第一站是 Le Chiuse,約好了午飯後去拜訪,在酒店放下行李後,我們便馬上爬上市鎮的最高點,迫不及待的眺望 Le Chiuse,在更遠處是在 Montosoli 山脚的 Baricci,而隱沒在樹叢的 Il Paradiso di Manfredi 只可以凴念力見之。北方三雄,你們好!
圖的前方略靠左的幾間屋子是 Le Chiuse,圖的左方中央的山坡是 Montosoli,Baricci 在此
前年與 Lorenzo 見面時,他忙著策劃新酒窖的建造,記得他在辦公室讓我們看藍圖,面露著興奮之色,今天他帶我們參觀新酒窖,偌大的倉庫除了存放每年 150 瓶 Brunello 與 Brunello Riserva 以外,還會收留特好年份的 Rosso(如 2010,2013 與 2016),這在 Montalcino 應該是從來沒有過的大好事。
Lorenzo 私藏的酒
我們馬上試桶裏的酒。當天整天都是葉日。
令人眼前一亮的是新登場的 2017。
最右邊是 La Pullera,顔色最淺
五年前他們在比 Biondi Santi 本部更高的房子(海拔 500 米)的四周新種了 1.5 公頃的 Sangiovese Grosso,這塊新田的名字是 La Pullera,2017 是可以釀造 Rosso 的第一年。所以 2017 Rosso 有兩個來源,一是原來的 Le Chiuse,然後是新的 La Pullera。這裏可以看到葡萄園的全貌:
La Pullera 朝南,最低處正對著 Biondi Santi 有名的 Il Greppo 葡萄園
葡萄園最高處在屋子的後面,屋子與周圍的土地與及 Le Chiuse 葡萄園同是 Tancredi 遺留給 Lorenzo 外祖母的。 Lorenzo 的父母今天仍住在 La Pullera 的屋子裏。
在桶裏只有半年多一點,但兩者的分別已經非常大。La Pullera 有新鮮的活力,通透、酸度好;Le Chiuse 的 Rosso 濃密,粗獷,稍欠酸度。
與 Rosso 相比,同樣來自 Le Chiuse 的 2017 Brunello 更有通透度,而且更重要的是,酸度足夠。
因爲極度乾燥的關係,這年在 Le Chiuse 的採收一改過去的次序,爲了保存足夠的酸度,先選老籐的 Brunello,最後才採較年輕的 Rosso。異常乾燥的天氣,令總產量下降 15%,當中只有一半是 Brunello。
我建議 Lorenzo 把 La Pullera 獨立灌瓶,他有點猶豫的說會考慮。
兩天後我們在試酒室再次細心的比較三款酒,那天是果日,三者的分別更爲明顯。我再次央求 Lorenzo 破例釀造 single cru Rosso,他起初說 Le Chiuse Rosso 在桶裏多放些時間可能會好一點,現在還早呢!我反問:如果你不分開灌瓶,又怎樣知道 Le Chiuse Rosso 有改善呢?聽後他說:我起碼特別做 300 瓶。這可能是最好的折衷之法,因爲把兩塊田混在一起,Rosso 雖然犧牲了風土特性,總的效果卻可能是最好的 — 取長補短正是用之已久的 blending(混兌)的最大原因。
2016 也是奇怪的年份,冷暖如鐘擺那樣交替出現,令酒變得不太鮮活,也不太强勁,但結果卻非常好喝。
2016 Rosso 已灌瓶,今年推出,我們後來在試酒室試了,果然多汁,適飲,而且不失優雅。當天是葉日,換著花日香氣應更好,果日開應該有更好的結構感。Lorenzo 直言他對 2016 Rosso 有兼愛 — 不止自己的,還有別人的。他們這年的 Rosso 來自大串的葡萄,丹寧不凶猛。
桶裏的 2016 Brunello 的確既有集中度也有酸度,但不走極端。好喝!
2016 Riserva 更深黑,收結更長,果味更亮麗,丹寧更緊凑。
2015 是暖年份,2015 Brunello 身輕,應該比較早可以喝;2015 Riserva 很香,有森林香氣,感覺比 2016 輕盈得多。
2014 是多雨的年份,下了 200-300mm 之多。產量掉了一半,不過下雨的年份可以想辦法,炎熱如 2017 則可做的不多。
2014 進了 65HL 的水泥槽準備灌瓶。我們看到一排的大型水泥槽也是 Lorenzo 的新嘗試,他認爲這比不銹鋼桶的防熱性能更好,這也是很多極傳統酒莊的選擇。酒的確有濕漉漉的感覺。
最後我們試 2013 Brunello Riserva。他說 Kerin O’Keefe 給他們的 2013 Brunello 打了滿分 100 分,所以面對 “monumental” 的 2013 Riserva,她笑說不知怎辦?我說她大可以學維摩詰那樣,什麽都不説才是最高境界!
後來我們到試酒室試已推出的三款酒,都是早上 7 點開瓶的,也就是差不多半天前。
2016 Rosso:上面說過,多汁,適飲,而且不失優雅。
2013 Brunello:很新鮮充滿活力,但不太開放。Kerin O’Keefe 在 2013 年只給 Le Chiuse 打 100 分,Ian d’Agata 在 Vinous 打了 97 分,與 Altesino Montosoli 和 Fuligni 同列榜首,而 Monica Larner 為 Robert Parker 評他為 96+ 分,排第 5 名。究竟北方產區漸入佳境、酒評人進步了,還是 Lorenzo 進步了?葉日沒辦法試得出他的威力,但我仍然記得三年前初試桶裏的 2013 已被他的無比活力打動。Lorenzo 重申他愛 2013 更甚於 2010,他解釋說 2010 是肌肉的年份,2013 則有的是活力(energy)。肌肉隨年月會消失,但活力幾乎永存。
兩天後我們回去再試這兩瓶酒,發現幾乎完全打開了,2013 Brunello 有果有酸,松木香氣,a complete wine;2016 Rosso 芳香,通透,純净,圓潤,there’s nothing between me and the Rosso,最難得是那清新的酸度,我終於明白爲何 Lorenzo 那麽喜歡 2016 Rosso 了。到第三天,適逢果日,蓬門才為君開!
最後我們試 2005 Brunello。Lorenzo 說得有趣:他爸媽一早已報了名去 Sardinia 參加遊艇活動,所以這瓶 2005 代表了他們來歡迎我們。這我才知道他從 2006 年還不到三十嵗時已接了班!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今天這款「一般」年份的酒開得很精彩!烟葉香氣,低調的果被很強的礦物味籠罩著,平順好喝。我不由得想起我們與 Nicolo 與 Simonetta 七年前在香港國際酒展的第一次驚艷。
晚上 Lorenzo 把酒帶去與 Baricci 的 Francesco Buffi 共晉晚餐。
2013 Brunello 與 20016 Rosso 都變得更有深度,只是欠了些勁度(intensity)和立體感,但那是葉日的問題。2005 Brunello 卻驚人的複雜。這個年份一向給我的印象是清新優雅型的,那有那麽豐富的礦物味和由此帶來的複雜度?莫非葉日讓果隱身,礦物味得以從配角變爲主角?
Lorenzo 與我有同感,他對喝酒月曆的看法也更成熟了。兩年前他對我說:葉日喝紅的大酒都不好,今天他說有了月曆,一瓶酒可以當四瓶來喝!
後記
我們在 Montalcino 的幾天,幾乎每天都與 Lorenzo 碰面,臨走的時候,我在他們的紀念冊上寫下我這次最深刻的印象,是我看到「早上八九點鐘的太陽」。Lorenzo 就如他至愛的 2013 年份一樣:活力勝於肌肉。
有個很好的例子是他突然決定十年後才推出 Riserva。
前年在酒莊試的 2010 Riserva 尚未貼上酒標
兩年前聽到這決定時,我只簡單以爲他想避免殺嬰行爲。這次他解釋說:一般 Brunello Riserva 是與前一年的 Brunello 一起推出的。放在 Brunello 旁邊,Brunello Riserva 往往遠遠未能打開,一般人便沒辦法明白這珍品為什麽是珍品,因爲 Riserva 是陳年後才見真章的。多放五年,任何人都能嘗得出 Sangiovese Grosso 在 Montalcino 可以攀得有多高。
兩年前我敬佩他的犧牲精神,今天我對他務實的想法佩服得五體投地!Montalcino 產區今天正需要這種用新思維來弘揚大傳統的膽識和辦法。繼往開來,還看 Biondi Santi 家族最新的傳人!
還有一個發展令我拭目以待:La Pullera。
我問過 Lorenzo 究竟以前 Biondi Santi 的 Riserva 葡萄,究竟 Le Chiuse 和 Il Greppo 各佔多少?他說大概各一半吧。
那麽我有理由相信,等到 La Pullera 漸趨成熟,他們有機會重鑄 Biondi Santi 百年不壞的 Riserva 經典,就是把 Le Chiuse 與 La Pullera 的老籐混兌為一款 Riserva。
眼見 Biondi Santi 被法國香檳公司收購了,而且傳聞他們正計劃改變酒標的設計,我不由得焦慮的在想:Biondi Santi 的經典會消失嗎?
不過 Lorenzo 也跟我提過 Riserva 的尷尬處境:不同酒莊對 Riserva 有不同的政策,有些莊用小桶添加些桶味便把酒稱爲 Riserva。我告訴他可能最終的解決辦法是走 Burgundy 的道路:以 cru 為中心而不是選葡萄的質量來區分 Rosso、Brunello 與 Riserva。我知道大酒厰會有阻力,但我聽過 Lorenzo 說很多小酒莊像他們一樣開始有年輕人接班了,他跟很多新一代很熟悉,何不來個星星之火計劃,由他們繞過 Consorzio 開始動起來?他可以先從 La Pullera 和 Le Chiuse 開始。
Lorenzo 報以典型的樂觀的微笑。
有一個説法是 Lorenzo 這個名字來自 Laurel,桂冠也。我寄望有一天有無比活力的 Lorenzo 會帶上這頂桂冠,我想 Franco, Tancredi 與 Ferruccio 在九泉之下會笑說:生子當如 Lorenz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