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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年二訪 Ada Nada,一瓶 1998 Cichin 讓我發現早逝的 Giancarlo(現任莊主 Annalisa 的父親)是位罕爲人知的大師(見:意遊速記(十二)﹕Ada Nada 的歡樂頌)。
今年在酒莊住了六天,與他們家吃了三頓飯,連在酒窖試的三個年份,我們一共又試了十個年份的 Cichin,我心裏的第一名 Cichin 換成了 1999,那是 Giancarlo 的另一偉大作品。令我同樣開心的是,他後繼有人,他的女婿 Elvio 的幾個年份都非常出色。
我們一抵達酒莊,Annalisa 便問我這次要試什麽年份?
我選了非常糟糕的 1992。 Annalisa 聳聳肩,說她要找找看,因爲他們主要保存比較好的年份。
我們一起吃的第一頓晚餐在他們家裏,我們試了三個年份:1992,2003 和 2007。那天是果日。她希望我們同時試另一個艱難的年份 2003,她清楚記得那年奇熱,從未試過連晚上也那麽熱。2007 大概是服苦藥後的一粒糖。
果然 1992 與 2003 都有點「苦」— 1992 已届風燭殘年,果味不多,香氣也欠缺;2003 有濃度但果不多,丹寧張牙舞爪的。
父與子 — Giovanni 與 Giancarlo
1992 其實是 Rombone 與 Valeirano 的混釀,她祖父 Giovanni 的作品,他取其名為 Valeirano,是因爲他把最新種植的一片田稱爲 Valeirano(時爲 1971 年),當時還沒有標準化的 MGA,也不管那塊田叫 Rombone,那塊叫 Valeirano。從她爸爸時代(1994 年)起他們才嚴格分開 Rombone 與 Valeirano 灌瓶,Rombone 中最好的一片取其名為 Cichin,所以 2003 是真正的 Rombone-Cichin。
她承認他們 2003 年犯了錯,今天學懂了。我問學了什麽?原來當年他們對灌瓶時間只凴判斷,而沒有用儀器分析。後來才發現灌瓶時酒還未穩定,所以很快掉渣,果跑掉了丹寧便更凶猛。她開瓶時塞子斷了,所以被迫把酒倒進換瓶器,當晚我們從換瓶器喝。第二天我倒了酒瓶剩下的部分喝了,果然果味好多了。大師也是學出來的。
2007 是美味的糖果。烟草與深黑的礦物香氣,有力量,有深度,丹寧强勁,需要時間。我越來越覺得 Cichin 的香氣有幾分像 Baricci,但入口是另一回事,他的結構感直追 Barolo。
第二天晚上我們到鎮裏的 Profumo di Vino 用晚餐,早上 Elvio 很興奮的跟我說我們要試三個年份,他的意大利語我沒聼清楚,到了餐廳一看,原來是 1999,2000 和 2001 Cichin!
2000 是暖年份,1999 與 2001 經典,其中 1999 較涼。我心裏暗喜,這似乎是前年 1998 之後的續集。
他們已習慣了一天前開瓶。當天仍然是果日。
一下杯,Elvio 很興奮,說 1999 有巧克力與焦糖香氣,我與 Annalisa 卻覺得酒的香氣好像老了一點。這回合我最愛 2000,因爲開得最好,暖年份難得通透,酸度也不錯。1999 太老,2001 又太年輕。Elvio 愛 1999,我太太與 Annalisa 都選 2001。
卻原來 1999 剛才在打瞌睡!第二回合醒來後變得非常清新,强烈的 Baricci 式黑礦物香氣,入口幾乎完全的整合,質感有如一塊牛奶巧克力那麽滑溜溜的,酸度怡人,就凴這酸度,應該稍勝我記憶中的 1998。
此時 2000 變得稍為肥大,畢竟這年份的果味勝於結構,怎麽好的 2000 也很難敵完整的 1999。
2001 變得如密林一樣,遠遠沒有 1999 那麽通透,需要好幾年才能把力量轉化為優雅。酒發展得那麽慢,又令我想起 Barolo。
這回合大家一致選了 1999 為 WOTN。
跟著 Giancarlo 學習十年以後,Elvio 從 2010 年起全面接掌葡萄酒的釀造,兩年後 Giancarlo 便去世。
2011 Cichin 面對超强的對手竟然奪魁
我們多次嘗過 2011 Cichin。令我也吃驚的是在一場 2011 的橫品中他竟然成爲了 WOTN,同場的有 Bruno Giacosa、Bartolo Mascarello 和 Giuseppe Rinaldi!(見:VIPa-5 第 7 場 — 2011 Barolo and Barbaresco )
從 2012 年開始,Cichin 成爲 Barbaresco Riserva,其實從種植到陳年時間都與以前一樣,不過是正名而已。這樣也好,他們的 Rombone Nebbiolo 便清楚的分了三級:Langhe Nebbiolo Serena,Barbaresco Elisa 與 Barbaresco Riserva Cichin。
我們這次還試了 2013,2016,2017 和 2018。
酒莊的周五品酒會
我們星期一開了 2013 Cichin 晚飯時喝,到第四天開始融合得較好,第五天 Annalisa 把喝剩的小半瓶拿去每周為農舍住客辦的試酒會。來農舍的客人的興趣主要在日常喝的酒,她只選擇性的倒了給一桌的客人試。客人喜歡得不得了,竟然要買一些帶回家。
我們在酒窖也試了桶裏的三個新年份。
最新的 2018 遲至10月18日採收(Elisa 與 Valeirano 都是 10月9日),才半個月,仍在不銹鋼桶裏,但已經非常香,標誌性的黑色礦物味帶來深度和勁度,丹寧和酸度都凌厲,令 Elvio 頻呼 incredibile,的確難以置信!
最有趣的是比較在大桶裏的 2016 與 2017。這兩個年份一冷一熱,採收時間竟然差了一個半月(分別是 10 月 28日與 9 月 15 日),顔色一深一淺。我們三人很興奮的交換意見,結果 Elvio 與我太太愛 2017,我卻被 2016 嚇住了,選了他。
2017 奇香而且輕盈通透,今天已經很好喝;2016 卻龐大而深不可測,有點 Monfortino 的架勢,這是另一令人非常期待的年份。
我回來後翻查 Alessandro Masnaghetti 的 Barolo MGA Vol. II,連素來晚採收的 Francia(Giacomo Conterno)也在10月20日便採了,比 Cichin 早了一個星期,這漫長的生長期令 Cichin 的内涵變得豐富無比,當然他打開的時間也更漫長。
麵包師傅出身的 Elvio 經過十年磨劍後,如今劍已出鞘,他今天已經像 Bartolo Mascarello 的父親 Giulio 那樣,從麵包師傅搖身一變成爲很好的葡萄酒師傅。
附記
之一
因爲慢熱,Cichin 一直都沒有得到酒評人應有的重視。他們的 Valeirano 或甚至同一葡萄園較年輕樹齡的 Elisa 拿的分數常常比 Cichin 要高。
我翻查記錄才知道 Robert Parker 本人曾給 1995 Cichin(他誤寫為 Cichiri)打過 74 分,但沒有任何評論。
Galloni 從沒評過 Ada Nada — 他只對新派的堂兄弟 Fiorenzo 有興趣。
Monica Larner 只評過其他兩款 Barbaresco(89 – 93 分)。
James Suckling 在 Wine Spectator 時代倒是評過 Cichin 多次(87 – 92分),Bruce Sanderson 還在等待。
連 Kerin O'Keefe 也只評過兩次,而且分數大多比其他兩款要低。
我真傻,明知道分數不管用還要浪費時間。
之二
倒不如讓我猜一下 Cichin 爲何特別。
倒置的 Barbaresco 產區圖,Treiso 在上方,南部;深褐色標示古老的 Serravalliano 時代土壤
首先,Treiso 在整個 Barbaresco 產區中地勢較高,更重要的是這裏的土壤最老而且貧瘠。根據 Alessandro Masnaghetti 的地圖集 Barbaresco MGA,這裏的泥土與 Serralunga 類似。
另外,看 Rombone 的位置(最高 320米),東連 Valeirano(最高 320米),再往上達到最高 370米的 Ausario,往下達到 Manzola(最高 250米)。這四塊田可以視作一個東西走向的山脊,Ada Nada 的 Cichin 是 Rombone 其中的一小塊,正好在這個山脊的中部。
Montalcino 北部地區也是在山的中等高度,因此在造山運動時經歷過泥土往上與往下的滾動,這樞紐地帶的泥土最複雜,令北區的酒最爲複雜。
Burgundy 的 Grand Cru 通常也在山坡中部的地帶,大概也基於同一原理?
所以 Rombone 的 Cichin 部分,也可能是整個山脊中土壤比較複雜的部分。
從 Ada Nada 的農舍往北看的 180 度視野:最左方的山頂是 Ausario 的頂部,靠左的柏油路通往酒莊,靠近樹叢便是 Cichin,正對面高處是 Rizzi 的北坡,Manzola 是夾在 Rombone 與 Rizzi 之間比較低位置的一塊田
我們再從 Rombone 的位置看。Ada Nada 的前面是一個碗型的大山谷,非常開闊,背靠 Ausario,前面被 Rizzi 擋住,都比它高,可以作爲屏障。因此葡萄可以慢慢的成熟,採收期比大部分 Serralunga 地區還要晚。
最後,Cichin 來自老籐,樹齡 60 嵗。
之三
像個小男孩的 Annalisa 與外號 Cichin(矮子)的舅公合影
以前說過,Cichin 是 Annalisa 舅公的暱稱,來自 Piedmont 方言,意即矮子。他的真名是 Teobaldo,一生未娶,在酒莊辛勤勞動至 88 嵗才去世。Giancarlo 是個重情的人,以愛妻名字 Ada 命名酒莊,以舅舅的名字命名他們的旗艦酒,又以父親、孩子的名字命名其他酒款。
他是家族裏第一個科班出身的孩子,但挖開他的胸膛是個農民的心。
這是 Annalisa 與 Elvio 快樂的泉源,也是我們特別愛這一家人的最大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