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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青按: 從今天起,我開闢了另一個新博客,取名為一二仨,地址是 www.12sa.life,專門寫些酒以外的隨想。這裏仍然是隨意的園地,但我寄望有更多隨意朋友加入一起耕耘,因爲這兩年我已經在交班,這個博客已經不屬於我個人的了。 本文是 www.12sa.life 的開篇,在這裏一起刊登,從此分途。
湖南衛視從 2020 年底開播的《中國》紀錄片別開生面,以講故事的手法為我們重溫了漫長中國歷史中最重要的片段,每集都以人物為中心。
開篇之作寫孔子去洛陽拜會老子的世紀之會。
老子比孔子年長大約二十歲,相傳東周時代在洛陽當管理典籍的官,片子寫孔子第一次到老子工作的地方看到在忙碌整理書籍的人們,欽羡不已。
其後兩人在一林子會晤,老子帶有小隨從。孔子滔滔不絕的講他的抱負,認爲要以禮制來拯救瀕臨崩塌的社會秩序。老子滿臉嚴肅,一言不發的聼他講,末了只講了一句 “仁人者,送人以言” 便送別了孔子。
我翻查了一下,發現這段話原來出自史記的《孔子世家》,原文是這樣的:
吾聞富貴者送人以財,仁人者送人以言。 吾不能富貴,竊仁人之號,送子以言,曰:聰明深察而近於死者,好議人者也。 博辯廣大危其身者,發人之惡者也。 為人子者毋以有己,為人臣者毋以有己。
老子早已警告孔子議論他人的事很危險,甚至會招致殺身之禍。孔子沒有聼老子的勸告,他們兩人走了截然不同的道路,被後世分別奉爲儒家與道家的始祖,旁白說這是中國思想之原點。這是多麽動人心弦的一幕。
老子對孔子說的這番話很有意思。
我原以爲道家崇尚自然,好像不太理會現世的紛爭,但其實老子看透了人生,知道世途險惡,最好不與人為敵,不與當政者為敵,回歸大自然最安全,也最舒適。這説起來有點避世的意味。
孔子卻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先入朝為官,志不能伸以後退而講學與修書。
無怪後人奉老子為仙,孔子為聖。
在老子的世界裏,人是個整體,也就是抽象的人類,面對著大自然是渺小的,故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的論説。
作爲抽象思維這是可以的,又或者作爲一種對理想世界的追求也無不可,但在大爭之世,人世間的險惡怎麽避也避不了的,故孔子的出現,既是偶然,亦屬必然。
老子講的「道」,無妨說是人類發展的零點,玄一點説是 “無” 。老子説過:“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大自然(無)通過道與天地生了人,老子的人是剛從無生出來的,之前都是零,有了人類便開始有一。因此老子講的是零與一之間的世界。
孔子則從一開始一直向前行,從一到二,又從二到仨。
從一走到二,便有「仁」的出現,仁是孔子的核心思想。
東漢經學專家鄭玄對《中庸》中的 “仁者人也” 有很生動的注釋:“人也,讀如相人偶之人,以人意相存問之言。” 。劉文英解釋說「相人偶」是一種古老的禮儀:「兩個人見面,首先觀顧對方,然後互相作揖,表示敬意和問候」,並進一步認為,“仁” 字的結構就是 “相人偶” 的象形,因而 “仁” 的觀念是由“相人偶” 禮儀產生的,這種禮儀就是 “仁” 的觀念的客觀原形。
(見:白奚:“仁”与“相人偶”——对“仁”字的构形及其原初意义的再考察)
用今天的話說,兩個人互敬互愛始可稱爲仁,不然只是一加一。敬與愛就像粘合劑一樣,讓孤家寡人與另一人產生鏈接,變成一種共生體 — 二。
這共生體首先出現在母與子之間。但不要忘了孔子曾說:今之孝者,是謂能養。至於犬馬,皆能有養。不敬,何以別乎?
所以沒有敬與愛,這一加一只是生理上的關係,一仍是一,未達到二,跟仁沾不上邊。
兄弟姐妹,夫妻關係也作如是觀。
從二再出發,與外界發生接觸,進而有互動的關係,所謂 “三人行必有我師”,我們進入仨也就是社會了。
儒家提倡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簡單來說便是從一開始,然後一二三不斷的走下去,最終走到涵蓋了全人類的「天下」。
老子的道是「道法自然」,孔子的道是「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到天下爲公的一天,一、二、仨又同歸於一。那時候,人與大自然也應該是一種和諧的關係,所以孔子與老子的道終究是殊途而同歸的。
在這之前,這是兩個相關但少有碰撞的世界。
由此觀之,從老子走到孔子,我們不單可以溯源中國思想的原點,更從中掌握到人世間或生命的全貌。不過仙與聖只出了個大題目,留給我們一代又一代人去寫我們的答卷。
我原來有個寫了十幾年的博客,名爲抱青 – 心無罣礙,幾乎全與葡萄酒有關,是我通過葡萄與土地來認識大自然的嘗試,那是零到一的老子世界。
今天我開了個新博客,取名為 “一二仨.生命” (12sa.life)。仨是北方方言,指 “三人”。
在這個新園地,我告別了零與無,進入「有」的孔子世界,沿著一二仨來思考和實踐,邊學邊填我的小小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