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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delletti 的 Brunello 不好懂。
我曾經細心的試了他們 5 個年份,我的感覺是﹕
It’s not made to please. 真. The brutality of truth. Brutal truth.
大概只有像 Beppe Rinaldi 這樣的「異端」才會欣賞這種 Brunello。他曾說﹕
I am linked with Barolaccio (huge, ugly Barolo), which has nothing to do with immediate pleasurability sought by contemporary consumers.
事實上,我對 Padelletti 的初步結論便是﹕
Padelletti 的 Rosso 像人家的 Brunello,而 Brunello 則更像 Barolo。
(見試酒報告﹕Padelletti﹕穿了 Barolo 外衣的 Brunello)
用今天的標準,他們的酒不乾淨,常有皮革、乾樹葉、樹皮的氣味,入口也甘多於甜。但他們可能是最古老的 Brunello 酒莊,四個半世紀前(1571 年)便開始在 Montalcino 釀酒,比 Biondi Santi 早了足足三百年,所以他們的酒像塊化石,幾個世紀前如果我生而為地主,應該會常喝這種酒。
所以我們這次托人約好了酒莊,來一次考古之旅,我一心想揭開他們的神秘面紗。
結果我們要三顧老宅,才探到一點點虛實,但也算不枉此行。
一顧老宅
我們第一次到達在鎮裏的酒莊時,門是關上的。古宅門前堆放著一些垃圾,兩只大狗狂吠,可見客人不多。
不久,有人開門了,是個德籍的女子,她不是酒莊的人,正在等待一群遊客的到來。進門的地上散放著些 Rosso 套莊 — 16 歐元兩瓶,21 歐元三瓶,在旅遊區常見到的那種包裝。
過了一會,一群操英國口音的上年紀的遊客魚貫進場,先試酒,後試蜂蜜。我明白了。
在喧鬧聲中,一位年紀稍大,個子不高的女子走進漆黑的試酒室,在我們旁邊坐下,我猜她是莊主吧,因為我查資料知道現任莊主叫 Claudia (後來知道她的助手都叫她 Susanna)。
她的眼神起初頗為嚴厲,但熱身過後興致大增,還特別開了一瓶 1986 專門讓我們試。我們越談越高興,結果被一位英國紳士高聲訓斥。莊主沒有表情,也不做聲,只告訴我她有事情忙,如果我們有興趣可以晚上到她的餐廳去找她。
她離開後,我們繼續試她留下的幾款酒。
兩款 Rosso 都漂亮極了,而 2008 Brunello 比我在香港喝的那瓶友善得多。你大概可以猜到原因吧?我在香港葉日開,在酒莊那天的下午,花日剛開始。
1986 也不錯,但老酒的氣味還比較強,沒時間等他醒。但毫不奇怪,仍然很有力量。
二顧餐廳
晚上,我們按指示找到鎮上一家名叫 Osteria d'altri Tempi 的餐廳。Altri Tempi 的意思大概是「往昔日子」吧,有懷舊之意?
沒甚麼特別的裝潢,是家很簡樸的小餐廳。我們去得早,中等大小的地方只有我們一桌,過了半個小時又來了兩個年青人,像遊客的樣子。
看酒單,除了 house wine 以外,都是他們自家的酒,有多個年份,價格很便宜。我們點了一瓶 2000 Brunello,才 24 歐元。我想與早幾天在天堂莊試過的 2000 Riserva 做比較。
豐滿的果味,但不過份,蠻容易喝的,花日果然好。
我細看酒標背面的介紹文字,說他們傳達的是 passione di altri tempi — 對往昔的熱情,或者說「舊日情懷」!我開始明白了!
一個小時後,Susanna 出現了,這時我才有機會讓她在手機上看看我以前寫的試酒報告。她聽得高興,於是為我們開了一瓶 2001。這款比 2000 平衡,但有力量,屬於粗豪而不是細緻那類,似乎比我在香港喝的那瓶好。又是花日發的功!
貴族的臉上綻放笑容了,又拿了一瓶酒單上沒有的 1965 Riserva 來,準備要開給我們喝。我心裏很是矛盾,想了一會終於請她不要開了,因為今天喝得太多了,不想糟蹋掉這瓶老酒。
當她知道我第二天下午要離開 Montalcino,她便問我可否中午時份再去一趟酒莊,她想約她的釀酒師來見我。她本人要到 Veneto 去,不一定能趕回來。
我當然求之不得。
再顧老宅
原來釀酒師住在 Siena,我們中午到達酒莊時,他還沒趕到,於是我們隨一位小姑娘參觀酒窖。
我們走進了時光隧道,這個陳舊的酒窖我們以前只在紀錄片見過。以前喝他們的酒總覺得氣味不太乾淨,今天我明白了!
後來釀酒師 Antonio Mori 出現了,原來除了 Padelletti 以外,他還兼任四家 Montalcino 小酒莊的顧問,每個星期來酒莊一次。
他今年才 39 歲,十五年前入行,十年前被 Susanna 邀請加入 Padelletti,當年 Susanna 剛從銀行退休回家從父親 Guido 手裏接管酒莊。
當時酒莊的 2004 年份出了問題,葡萄的發酵過程突然停止了(arrested fermentation),但釀酒師竟然並不在場!Antonio 幫助他們把問題解決了,那年他們還推出了 Riserva。這在 Padelletti 是非常罕有的事,因為他們對 Riserva 的要求很嚴格,自 1997 年以來都沒有推出過(其後 2007 與 2010 也有 Riserva)。
Susanna 要求很嚴格,但認同他的哲學,所以放手讓他幹。最近他也開始管種植了。
我問 Antonio 他們的 Rigaccini 葡萄園在哪裏,他遙指東北方;我讓他在地圖上圈給我看,發現原來是 Canalicchio di Sopra (164) 與 Franco Pacenti (47) 之間的位置。這才令我恍然大悟。Il Paradiso di Manfredi (36) 在同一條路上(Via Canalicchio)稍高的位置,我以前向莊主 Florio 查證過,他們那小塊田是從 Padelletti 家族的一位女主人那裏買的,Manfredi 以前也住過今天 Franco Pacenti 所在地的屋子。我估計他們以前都曾經是 Padelletti 家族的佃農,戰後與 Nello Baricci 一樣,從大地主那裏買了地成為小農。
Padelletti 家族的後人把很多田產都賣掉了,唯獨 Rigaccini 這塊面積不大的葡萄園代代相傳,我推想這必定是上好的田。Antonio 解釋說這裏有粘土和鈣質,礦物豐富,與 Montosoli 有些共通之處。
他曾跟 Giulio Gambelli 學師,今天仍然聽從 Giulio 的教訓,棄不銹鋼桶不用而用水泥缸發酵,他解釋說不銹鋼桶的溫度控制人為地令桶內外有很大的溫差,這樣會對葡萄造成太大的震蕩。水泥缸則提供比較穩定的環境。
我便借機會問他﹕聽說 Giulio 教人三個 P 的秘訣 – Pulito,Pulito,Pulito,也就是乾淨、乾淨、乾淨。我看酒窖好像蠻髒的?
他回我說﹕桶內很乾淨。他來了以後一直用熱水清洗木桶,所以應該沒有問題。
難怪他們較新年份的酒少有那些皮革等的老舊氣味!
Antonio 讓我們試了桶裏的新年份,果然很乾淨,尤其讓人驚訝的是聽說一般的年份 2011 Brunello 已經很融和而且優雅動人。Antonio 點頭說這是他很滿意的年份。令人期待!
我也看明白他們的 Rosso 為甚麼像 Brunello 了。
他們雖然有 6 公頃合格釀造 Brunello 的葡萄園(其中 2 公頃從 Fuligni 租來),但他們只選其中最好的 20% 來釀 Brunello,另外大概 30% 成為 Rosso,其餘的以 bulk wine 形式賣出去。
他們的 Rosso 大概經歷 3 個星期的發酵與泡皮過程(Brunello 更長達 40 天),然後在大木桶陳年 1.5 – 2.5 年 —- 這是人家 Brunello 的標準!Baricci 的 Francesco 聽我轉述這種做法時,馬上把舌頭伸得長長的。
我後來寫信再細問 Antonio,他說 2004 與 2007 年陳年最長(2.5 年),最短的是 2005 與 2009(1 年),其餘 2011 與 2012 同為 2 年,2006、2008 與 2010 則 1.5 年。
所以他們的 Rosso 像人家的 Brunello,而 Brunello 則更像 Barolo。
也無怪乎 Kerin O’Keefe 言簡意賅的介紹說﹕In Montalcino, there are traditionalists and there is Padelletti.
他們的酒能做得那麼好,原因簡單不過﹕找塊好田,再找個好的釀酒師,放手讓他去幹,既不求名,也不求利,是好酒便行。
後記
Padelletti 既不求名,也不求利,他們追求的是一種 passione di altri tempi 舊日情懷,那是因為他們家族有過輝煌的日子。
酒莊的所在地其實是家族幾百年來的老宅子,我們離開酒莊走在街上,抬頭便可見到寫著 Via Guido e Dino Padelletti 的路牌(Guido 與 Dino Padelletti 街),再走不遠,便可見一塊市政府豎立的牌扁,用以紀念他們幾位先祖對家鄉的貢獻。
用作街名的 Guido 應該是 Susanna 的曾祖父,而 Dino 是 Guido 的兄弟。Guido 是多家大學的教授,在意大利獨立戰爭中陣亡,當時才 35 歲;Dino 是 Naples 的教授,也很早便病逝。
他們兩人的父親 Pierfrancesco 在公爵府裏任高官,也早逝,所以家業靠 Pierfrancesco 的兄弟 Domenico 從 Pisa 大學校長位置退休後回鄉才得以維持和發展,從而為侄兒 Carlo Augusto(Susanna 的祖父)的事業打下基礎。
上面四位的名字都出現在牌扁上。
Carlo Augusto 更多才多藝,一共拿了四個博士學位,曾當外交官、法官、律師與醫生,在家鄉又發展工、商、農業,在 1899 年便為 Montalcino 引入電力,當時的羅馬與佛羅倫薩還點煤氣!他大力拓展 Brunello 的外銷,在日內瓦設分公司,在歐洲拿過很多獎。1920 年代,他與 Tancredi Biondi Santi 合力成立合作社,希望幫助酒農度過戰後的經濟困難。
Carlo Augusto 傳給兒子 Guido,仍然堅持高品質;Guido 又傳給女兒 Claudia Susanna。
Domenico Padelletti 的功勞有點像 Ferruccio Biondi Santi;Carlo Augusto 像 Tancredi, Guido 是 Franco,所以 Claudia Susanna 與 Jacopo 對應。
Biondi Santi 專注葡萄酒,而 Padelletti 則學農工商都涉足,這是兩個家族不同之處。這便造成今天的結果﹕Biondi Santi 顯赫,Padelletti 淡泊;一個牡丹,另一菊花,怎麼選全憑你的口味。
很有趣的最終篇。這不僅是考古,還是挖寶呢!恭喜寶貝出土了 !
剛開了頭,難言最終。多年前有讀者問我﹕意大利人難道不愛名,不愛利?希望他今天看到又一真實例子。
有幸我在今年六月初到了這酒莊參觀,真是很喜歡這種感覺,不愛名,不愛利 ,不商業化是很難找到了.我買了一支也在siena 喝了。超正!嘗試在網上訂購,但苦冇反應,你知唔知邊度可以買到?謝謝
意大利的小酒莊太多了,香港容納不了。只好從意大利直接訂。